第123章 诛心夺志 丑态尽出

裘图缓步逼近余氏家眷,余沧海双拳紧握,正欲暴起拼命。

清虚道长却抢先一步起身,拂尘轻扬:“裘帮主,且听贫道一言——”

裘图自然知晓其意,不外乎是些祸不及妻儿、当存恻隐之心、冤冤相报何时了的陈词滥调。

不论裘图如何行事,若容清虚老道道出此言,反倒显得其德高望重。

但见裘图未等清虚说完便抬手制止道:“道长且慢,此刻裘某心绪难平,有话容后再叙。”

这一记截话,将清虚满腹道德文章生生堵在喉间。

但见裘图忽地长叹一声,面上浮现悲悯之色,摇头道:

“老弱妇孺...裘某平生最忌滥杀无辜,不想今日竟...”

“师傅!”林平之惊惶起身,恐裘图心软放人。

林夫人凤目一瞪,叱喝道:“坐下,一切听凭你师傅定夺。”

裘图背对众人,指间铁菩提越转越急。

心知这番作态已令群雄动容,无论作何决断,都已占尽道义先机。

见裘图似有怜悯之意,这些老弱妇孺纷纷叩首求饶道:

“求帮主开恩,求帮主开恩。”

“您贵为正道豪杰,还望饶我等孤儿寡母性命。”

“妾身愿为帮主当牛做马,但求活命。”

......

裘图面对跪地求饶之人,眉头紧锁,面露不忍。

仰天闭目长吐一气,继而重重叹息,转身对群雄抱拳道:

“诸位!冤有头债有主,裘某先前扬言要诛杀余贼家眷,不过是为引那恶贼现身。”

“不想此獠竟冷血至此,置至亲于不顾。”

他目光如炬,声若洪钟,“他人作恶多端,裘某却不可违背侠义之道。”

“若行此等卑鄙之事,与那余沧海有何分别?”

群雄闻言,无不肃然起敬。

但见岳不群率先起身,拱手朝裘图深深一拜道:

“裘帮主大仁大义,岳某五体投地。”

嵩山三位太保起身,齐齐抱拳,丁勉朗声赞叹道:

“帮主仁义无双,丹心照世,实乃武林楷模。”

一时间,满座豪杰纷纷起身称颂,言说裘图侠骨仁心,胸襟宽广当世罕见。

见此情景,余沧海眸中浮现希冀之色,清虚等人更是松了口气。

然则下一刻,便见裘图负手来回踱步,沉声道:

“然人无信不立,若尽数赦免,他日何以震慑宵小?”

忽驻足看向林平之,“此乃平之血仇,身为师长也不便越俎代庖。”

说话间,裘图浮现两难之色,继而正色看向林平之道:

“平之,这般多人,咱们择一罪孽深重之辈诛杀,可否。”

林平之咬牙拱手,声若蚊呐道:“弟子...但凭师傅做主。”

“好!”裘图击掌赞叹,声震屋瓦,“不愧是我铁掌首徒!”

话落转身,目光如刀掠过瑟瑟发抖的妇孺,最终钉在一名消瘦青年身上。

当即迈出数步,一把提起那抖如筛糠的青年。

青年吓得面无人色,哀嚎道:“饶命...饶命啊...”

但见裘图铿锵有力道: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裘图声若雷霆,“你身为余沧海长子,合该代父受罚!”

青年涕泪横流,仓皇摇头道:“我...我什么都没做...别杀我.....”

裘图怒目圆睁,沉喝道:

“好个没骨气的东西!余沧海就生出这等孬种?”

忽而话锋一转,“既不愿代父受死,那便当众与这老狗断绝关系,骂他三声余老狗不得好死!”

青年浑身剧颤,陷入天人交战。

子骂父死,大逆不道。

裘图见状,反而颔首赞许道:“倒还有几分血性...”铁掌已然高举,“那便成全你的孝道!”

“我骂!我骂!”青年崩溃嘶吼,“我与余老狗恩断义绝!余老狗不得好死!余老狗不得好死!余老狗不得好死!”

这三声咒骂响彻全场,余沧海面如死灰,群雄尽露鄙夷。

裘图冷笑一声,随手将瘫软如泥的余家长子掷于一旁,目光如电,直刺另一瑟瑟发抖的青年。

“你是余贼次子。”

这人更加不堪,未等发问,已抢先嘶喊道:“我也断绝关系!余老狗不得好死!余老狗.....”

其声凄厉,竟较其兄更为不堪。

反正他是次子,大哥都能做得,他为何不能做,心里还没什么负担。

费彬满脸不屑,嗤之以鼻道: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这余沧海两个儿子竟如此不堪。”

岳不群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淡淡道:“龙生龙种,鼠诞鼠辈。”

裘图对二人这般丑态早有预料。

盖因那些宁死不屈的硬骨头,早已被他暗中处置,未曾带上堂来。

一刀毙命,岂如这般诛心灭志、身败名裂来得痛快?

他定要教余沧海满门,皆成江湖笑柄,永世不得翻身。

只见裘图步履沉稳,自弟子手中接过一柄雪亮长刀,缓步踱至一中年妇人面前。

将刀刃温柔抵住其脖颈,语带叹息道:

“一夜夫妻百夜恩呐.....”

那妇人双目紧闭,泪落如珠,浑身战栗似秋叶飘零,显是已存死志。

但见裘图幽幽一叹,温言道:“余夫人,你为那负心人生儿育女,操持家业,可时至今日,他竟连面都不敢露......”

“这满堂女子皆是妾室,唯独你是正妻。”

“错不在你,但今日裘某不得不拿你开刀,倒叫人替你委屈。”

此言一出,余沧海在一旁听得心如刀绞。

然而那妇人闻得“委屈”二字,登时泪如决堤,状若疯癫,捶胸顿足地哭嚎起来道:

“呜呜呜.....余沧海你个杀千刀的龟儿子!”

“全家死绝了你都不救!老娘真是瞎了眼才嫁给你这窝囊废!”

她披头散发,歇斯底里地挣扎着,声嘶力竭地喊道:

“帮主明鉴!那负心汉早被那些狐媚子迷了心窍,妾身与他早已无夫妻情谊。”

“杀了我正好称了他的心!让那些小贱人得意去!”

唾星四溅间,她愈发癫狂地咒骂。

“余沧海!你这天打雷劈的狗东西!怎么不自己去死!”

裘图闻言,手中长刀微微一滞,目光转向那群瑟缩的妾室。

众妾见状,立时哭天抢地道:

“帮主明鉴...妾身不过是个玩物...”

“妾身....与那余沧海毫无情分可言...”

“妾身也是被逼无奈...没感情的.....”

.......

一时间,尽是哭诉之声,好不凄惨。

裘图故作无奈地摇头叹息,缓步移至那白发老妪身前。

刀刃映着寒光,一寸寸逼近那枯瘦的脖颈。

老妇人恍惚间觉眼前一暗,茫然抬首。

浑浊老眼与裘图凌厉目光相接的刹那,竟忽现一丝清明,颤声呢喃道:

“儿啊...莫要回来...”

这声微若蚊蚋的呼唤,落在暗处的余沧海耳中,却似惊雷炸响,震得他肝胆俱裂。

但见裘图手中长刀已然贴上老人松垮的颈皮,幽幽叹道:

“教子无方,细究起来,老夫人您...才是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