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急中生智 蜀道谋局

动起来,快动起来啊!

少年心中死命呼喊着,可胸口却如压千钧,四肢似被无形锁链禁锢,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一声闷吼自喉间迸发,少年猛然挣脱梦魇,直挺挺坐起身来,冷汗浸透单衣。

他大口喘息,喉间发出“嗬嗬“声响,目光死死钉在窗棂之上。

窗外死寂如渊,唯有靛青窗纸上浸着森冷月华。

既无人影,亦无足音。

原是梦魇作祟,鬼压床了。

“真糟心。”

少年喃喃自语,颤抖的手指抹过额头的冷汗,汗水如同雨水般顺着脸颊滑落。

正要躺下时——

“做噩梦了?”

那声音如毒蛇般贴着耳根滑入。

少年浑身剧震,颈后寒毛倒竖,仓惶回头。

床头边站着一个人。

幽蓝色光照下,勾勒出那人诡异的轮廓,嘴角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啊!鬼啊!”

少年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整个人如惊弓之鸟般缩到床角。

一把抄起放在床内的宝剑,拔剑双手紧握。

裘图的面容在月光下忽明忽暗,温和的笑意渐渐收敛,眸光微微不悦,声音却依然温和道:

“你怕什么,我是来杀你的。”

少年先是一愣,正松半口气,随即猛然醒悟。

一跃而起,长剑刺出,剑锋直取裘图咽喉。

却见裘图轻描淡写地抬手,五指如铁钳般扣住他的手腕。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少年痛呼跪地,长剑已然易主。

冰冷的剑刃紧贴颈侧,少年这才惊觉,自己竟在瞬息之间被人制住。

只需对方轻轻一拉,自己立马身死当场。

高手!

少年仰头望着眼前高大得不像常人的裘图。

浑身颤抖如筛糠,喉结上下滚动,冷汗顺着下巴滴落,哀求道:

“饶命......我是青城派弟子。”

裘图左手拨动着佛珠,微微偏头,声音温润如玉道:“裘某有些困惑。”

“啊?”少年惊恐地盯着那持剑的墨色铁手,脸色发白。

裘图俯下身,低声道:“其实我今日有好生思量,为何有些武学需要意想。”

铁指轻敲剑柄,脸上浮现出温文尔雅的笑容道:“素闻急中生智,你答得好,我再杀你。”

“意想......”少年眼珠乱转,额头渗出豆大汗珠。

忽然眼前一亮,急声道:“骗自己啊,就像我做噩梦,可我也害怕啊。”

裘图眉峰微蹙,铁手稍稍收紧,剑柄“咔咔”作响。

“可意想之时,谁都知道那是假的。”

少年双膝发软,声音带着哭腔道:“我做噩梦也知道是假的,但还是忍不住害怕,身子他分不清啊。”

裘图眼中精光一闪,恍然道:“哦.....末那识分不清现实与想象。”

话音未落,剑光乍现。

“嗤——”血线在少年颈间绽开,身躯轰然倒地。

裘图随手一抛,便见长剑“笃”的一声插在案几上。

随后指尖轻捻佛珠,步履从容地向外走去。

“你回答的很好。”他声音温柔似水,“因为分不清,就以为落掌真的重若千钧。”

房门吱呀开启,裘图阔步迈出门槛,反手将门轻轻掩上。

“而末那识控制身体本能,会不自觉动用更多的力去操控手掌。”

“我的意没有用力,但末那识用力了。”

“可我却没察觉,是因为它们分管的力不同。”

月光下,靛青窗纸上一道黑影缓缓飘过。

“末那识调动的是潜藏于四肢百骸的力。”

“这便是所谓的用意不用力......”

磁性温和的嗓音在长廊回荡。

“急中生智,好悟性,是个人才。”

翌日清晨,薄雾未散。

林平之遵照裘图嘱咐,只在房中静养调息。

倒是林夫人领着十余仆从,抬着各色礼盒款款而来。

裘图负手立于院中,见一众仆役将礼物搬入厢房。

房内那些箱笼上已落满灰尘,显是上次所赠之物尚未动用。

“林夫人今日怎有闲暇光临寒舍。”裘图拱手一礼,青魔手在晨光中泛着幽冷光泽。

林夫人轻摇团扇,凤眼含笑道:“前些时日得了几件南洋奇物,特送来请裘师傅赏鉴。”

裘图微微颔首道:“夫人厚赐,愧不敢当。”

林夫人目光掠过那只墨色铁手,眸中精光一闪。

“这碧水寒铁所铸之物,果然与裘师傅相得益彰。”

裘图笑而不语,左手佛珠轻转。

林夫人忽正色道:“昨日裘师傅观平之习武,可有懈怠之处。”

“过犹不及。”裘图温声道:“习武如琢玉,急不得。”

林夫人闻言沉吟,忽抬眸直视裘图道:“裘师傅且说句实话,平之何时能及你三分。”

裘图手中佛珠一顿,朗笑道:“夫人是疑我藏私。”

“既开山门,自当倾囊相授。”

至于成就几何...”他目光深远,“全看个人造化。”

林夫人闻言点了点头,旋即展颜一笑道:“裘师傅远行方归,不如移步后院用膳。”

“镖局新得些南洋珍馐...”她压低声音,“另有要事相商,关乎四川分舵。“

裘图闻言,虎目一凝。

昨晚刚解决了青城弟子,正想着找机会前往四川,似乎机会已经送上门了。

自己有着四川分舵五成利,可不能有什么差池。

晌午时分。

林震南一家与裘图围坐八仙桌前。

席间林震南与夫人一唱一和,谈笑风生,尽说些南北趣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林震南举杯正要寒暄,裘图已放下竹箸,青魔手轻叩桌面,开门见山道:“总镖头,不知四川分舵有何难处。”

林震南闻言落盏,长叹一声道:“说来惭愧。”

“两年前我镖局入川,本想打通这天府之国的商路。”他眉头紧锁,“奈何川中卧虎藏龙,处处掣肘。”

“每年春秋二季,我都备厚礼送往各派。”林震南手指轻敲桌面,“幸得川北云台观收礼庇护,分舵才在潼川州站稳脚跟。”

林夫人为裘图斟茶,介面道:“可那川西青城、川南峨眉,却是油盐不进。”

她凤目含怒,面色不忿道:“峨眉金光上人还算客气,且还知道好言婉拒,那青城余观主...”

“哼!”

“派去送礼的镖头连山门都进不去。”林震南重重拍案,气呼呼道:“那些守门弟子更是出言不逊!”

林夫人将茶盏推向裘图,语气轻柔道:“裘师傅从川中来,不知铁掌帮可与青城、峨眉二派有无渊源。”

“这镖路不通,分舵利润微薄,怕是难以为继。”

裘图执盏轻抿,茶香氤氲间抬眼一笑道:“此事交给裘某便是。”

青魔手轻抚盏沿,“铁掌帮虽销声匿迹多年,但还是与两派有所交好。”

林震南闻言大喜,抱拳朗声道:“那就有劳裘师傅了。”

“我待会就备下厚礼送往分舵。”林夫人展颜一笑道:“登门拜访的礼数,断不能少。”

“至于哪家多点,哪家少点,全凭裘师傅自行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