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同气连枝 装傻充愣

裘图忽地收步转身,衣袂翻飞间已逼至天门道长身前。

但见其负手而立,目光如炬,沉声道:

“可裘某记得,全真内丹修行,讲究斩赤龙降白虎,持元阳之身,性命双修,功行并重。”

言罢,裘图微微俯身,与天门道长近乎贴面。

二人四目相视间。

但见天门道长神色自若如常,裘图虎目隐含锋芒,语气意味深长道:

“怎地道长却是——精元亏虚,气血浮散,神黯无垠。”

“这三宝俱损,如何修得内丹大道?”

“莫非——”裘图忽的轻笑出声,“道长是半路出家不成?”

裘图此言一出,众人纷纷侧目,细细打量天门道长。

虽往日亦觉有异,然天门道长修为高深,令人不敢妄断,只道自个儿眼拙。

而今经裘图点破,众人凝神观之,果见天门道长眉宇间隐现浊气,显非纯阳之体。

不料天门道长被当众点破此事,非但没有恼羞成怒,反倒面露惭色,垂首低眉,长叹一声道:

“唉——没想到裘帮主慧眼如炬,只怪贫道年少之时修行不精,道心不坚,惭愧、惭愧。”

此言一出,无异于认下此事。

可这一手以退为进,却让裘图事先准备的措辞无了用武之地。

但见裘图面上笑意渐敛,缓缓直起身来,手中佛珠转得愈急,眸中精光内敛,淡淡道:

“全真七戒: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饮酒、不食肉、不着华服、不谋私利。”

“不知道长犯了几条呀?”

还未等天门道长回答,便见定逸师太倏然起身走近,合十施礼道:“裘帮主,还请容贫尼说几句公道话。”

裘图闻言,横眸看向定逸师太,嘴角勾勒起温和笑意,颔首示意。

但见定逸师太神色肃然,双手合十道:

“首是这杀生一说,贫尼敢担保天门道兄绝非滥杀无辜之辈,然魔教妖人自当例外。”

“贫尼虽为佛门中人,剑下亦有百余魔教亡魂。”

“而我等江湖中人,性命别于腰间,偶饮浊酒亦无不可,只要不沉溺其中。”

“想当年五岳歃血联盟之日,贫尼也饮了一碗血酒。”

“又说这食肉之戒,习武之人岂能茹素?”

“若无血气滋养,如何练就一身武艺,除魔卫道?”

“至于不着丝绸之戒,原是为防弟子心生奢靡。”

“然江湖势利,多的是狗眼看人低之徒,穿绸可避诸多宵小袭扰。”

裘图听罢,嘴角噙着笑意连连点头道:“师太所言极是。”

“清规戒律,本为降服本心,心若澄明,自是无碍。”

“那这——不邪淫之戒。”裘图笑容一敛,目光幽幽盯着定逸师太,“师太可还有说辞?”

定逸师太闻言顿时语塞,低眉垂目,声音渐弱,“此乃私德...与贫尼无干。”

鲁连荣倏然起身,嗤笑一声,朗声道:

“照师太这般说辞,天下道门不如尽废清规!”

“左右犯戒只需寻些开脱之词,三岁孩童也说得来。”

“依鲁某看来,干脆佛门戒律也该一并撤了算了,不如就从恒山开始。”

“师太明日便可寻几个如意郎君,白日诵经,夜来欢好。”

“若有人问起,一句私德便可搪塞。”

定逸师太闻言勃然变色,右手按剑,出鞘至半,场中顿时寒光乍现,厉声喝道:

“鲁连荣!你今日屁股坐的可还是五岳剑派的位置吗!”

“鲁某向来对事不对人,反倒是师太的所谓公道话。”鲁连荣冷哼一声,“偏袒之意,昭然若揭,全无半分道义!”

岳不群见状急忙起身,双手虚按,温言劝道:“诸位且息雷霆之怒,有话好说,莫要伤了和气。”

定逸师太冷哼一声,长剑铿然归鞘,拂袖落座,面若寒霜道:

“今日刘贤弟金盆洗手大典,贫尼姑且忍让。”

“若他日再敢胡言,休怪贫尼剑下无情!”

鲁连荣自是不惧定逸,还欲出言反驳,便见裘图伸手虚按,示意他稍安勿躁。

鲁连荣见状,立即堆起谄笑,乖顺落座。

但见裘图转身面向天门道长,抱拳施礼,语气温和却暗藏锋芒道:“是裘某唐突了,道长勿怪。”

“道长贵为泰山派掌门,自当随心所欲,莫说七戒,便是七十戒,破了又何妨?”

“够了!”天门道长猛然拍案而起,案几震颤。

只见其须发皆张,面红耳赤,悲愤交加道:

“裘帮主!老道素来敬重阁下为人,为何今日初会,帮主却处处针对于我?”

“若有得罪之处,但请明言!”

说罢偏头抱拳,动作夸张,似受了天大冤屈。

裘图心知肚明。

这老道虽大概认不得自己模样,但自听闻铁掌帮三字,必已猜到当年那孩童不仅未死,反而成了气候。

他不过是在赌,赌自己记忆模糊。

殊不知,裘图穿越而来,那段记忆刻骨铭心。

张金鳌等人频频向夏老拳师使眼色。

夏老拳师无奈,只得起身,行至裘图身前,躬身抱拳道:“两位且消消气。”

“今日乃刘副掌门金盆洗手的大喜之日,纵有天大恩怨,也请暂且搁下。”

裘图忽地长叹一声,神色略显疲惫,拱手道:“想来真是裘某多心,认错人了,道长莫怪。”

闻听裘图此言,天门道长这才转过头来,眼中疑惑未消,试探道:

“看来那人与裘帮主仇怨颇深,不知裘帮主与那人是如何结怨?”

“陈年旧事,不提也罢。”裘图摆摆手,转身落座,神色淡然,心中却是冷笑不止。

这世上哪有几个真正刚正不阿之人。

原着小说终究是美化了这些所谓正派。

就连以脾气火爆着称的天门道长,此刻也懂得装傻充愣,死不认账。

且看他那副委屈模样,当真是演得惟妙惟肖。

若非裘图自己也是此道高手,怕真要着了他的道,怀疑自己是否记错了人。

裘图暗自思忖:当年出手之人,必是天字辈无疑,想来不是天松、天柏,便是天乙。

不过管他是谁,这笔账尽数算在泰山派头上便是。

既然天门咬死不认,那便作罢。

横竖泰山派内斗之烈,更甚衡山,堪比当年剑气之争时的华山。

待得时机成熟,与左冷禅商议一番,先与玉玑子等人暗通款曲,将泰山派天字辈尽数铲除便是。

见裘图似已作罢,天门道长暗自松了口气。

面上却仍保持着三分疑惑、三分委屈、四分颓唐,缓缓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