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推心置腹 左公落计

冬月初十。

少室山,禅宗祖庭。

寒风朔朔,细雪纷飞。

立雪亭——虽为亭,实为殿阁。

其名源于“程门立雪”的典故,纪念二祖慧可断臂向达摩祖师求法的坚诚之心。

此处乃少林收徒仪典之地,平日亦供香客登临观景。

围栏畔,左冷禅与岳不群并肩而立,彼此相距不过尺许,显见亲密。

左冷禅目光如电,岳不群则面带温文浅笑,共眺雪中山景。

岳不群微微侧首,捻须含笑,语气温润如常道:“左兄,那位裘大帮主,应当快到了,我等当早作准备。”

左冷禅闻言一笑,竟伸手拍了拍岳不群肩头,“此番得多亏岳兄慧眼如炬,看出了那裘夫人外冷内热,心肠子与耳根子都软得很。”

他摇头轻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妇人之仁……古人诚不欺我。”

岳不群莞尔,袖袍轻振,温声道:“左兄过奖了。”

他目光远眺,似有无限感慨,“说来奇妙,岳某往日又何曾想过,世事颠转至此,最终能与左兄肝胆相照、同舟共济。”

左冷禅颔首微笑,却忽转冷峻,沉声道:“这还得多谢你那好亲家。”

“好狠辣的手段,可怜泰山传承数百年,一夜之间满门诛绝。”

语气倏然凝重万分,“不过倒也让左某看清了这裘千屠,所图不小,与其共谋更是与虎谋皮。”

岳不群似感同身受的点了点头,侧目沉声道:“岳某始终难以断定,黑木崖上那人……是否真是此子至亲。”

他声音压低,似有不解,“若依左兄所言,东方不败可是真杀了此子胞弟、又残害其生母,他竟能隐忍至此?”

左冷禅冷哼一声,斩钉截铁道:“汤师弟所断,绝无差错。”

岳不群双目微眯,面露唏嘘道:“那倒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无情之辈。”

“不过那裘夫人倒是个例外,世间当真是一物降一物。”

左冷禅目光幽深,颔首道:“不错,凡事不能轻信言语,而是要看所行之事。”

他袖袍微微一抖,语气渐寒,“生母遭虐杀,他无动于衷,甚至急于撇清。”

“而那裘夫人稍一闹性子,他却甘冒勾结魔教之险出手。”

左冷禅冷笑一声,转头与岳不群对视,“可见此人性情之畸,不可常理度之,近乎疯癫。”

岳不群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神色凝重。

他原本还想着与铁掌帮结为亲家,日后可借助其力。

可自从五岳并派大会,与左冷禅秉烛夜谈,互通内幕后,便就熄了这心思。

也正如此,他才甘愿不惜....

正当岳不群回想之际,忽然左冷禅似想到了什么,沉声道:“左某倒是怀疑,若有一日这裘夫人遭遇不测的话.....此人该当如何....”

岳不群捻须眯眼,低声道:“何种不测?”

“例如,被人所制,以此要挟那裘千屠。”左冷禅缓缓握拳,“为我所用。”

二人相视片刻,齐齐一笑,复又远眺山峦,仿佛刚才不过戏言。

左冷禅忽扬袖一指山下,声如金铁却带着几分暖意道:“今后时日,我二人仍须同心协力,五岳派尚需蛰伏待机。”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此番有人替我们试探少林,正好暗中添一把火……”

“待五年后掌门重选,便要看岳兄大展身手,扬我五岳之威了。”

岳不群连忙拱手,谦逊一笑道:“岂敢岂敢,左兄雄才大略,岳某自当追随左右。”

左冷禅摆了摆手,却是心知肚明,五年后他大概不会是岳不群对手。

沉默片刻,岳不群似不经意地问道:“冲虚道长那边……”

左冷禅嗤笑一声,目光轻蔑,“佛道岂能同气连枝,峨眉那笔账,武当可还憋着怨气呢。”

“铛——”钟声自远方传来,悠远沉浑。

左冷禅振臂一引道:“走吧,岳兄——好戏将至。”

“这位方证大师,怕是心头有些慌乱了。”

岳不群含笑侧身,衣袖轻拂,“左兄,请。”

少林大雄宝殿。

三把交椅设于佛像之下,庄严肃穆。

少林方丈方证大师居上座正中,武当冲虚道长坐于左首,五岳派掌门左冷禅位列右首。

其余正道大派掌门分坐两侧,依序排列。

五岳虽已合派,岳不群、鲁连荣、封不平、定逸师太等人虽不再以掌门身份出席,少林仍以掌门之礼相待,为其设座。

殿内另有丐帮帮主解风、昆仑派震山子、点苍派铁冠道长,以及崆峒、蓬莱、雁荡等派掌门。

诸多小派掌门则坐于两列末位。

大雄宝殿之外,除少林弟子肃立护卫,各派长老与精英弟子亦静候阶前。

丐帮素与少林交好,此番前来助拳声势尤壮——六袋以上长老来了五位,二袋以上弟子更有六百余众,肃立如林,寂然无声。

不多时,一众罗汉堂武僧押解任我行三人入殿。

只见任我行三人被封穴道,双手反捆步入殿中,于正中间三把椅子上落座。

任我行与向问天甫一坐下,便闭目凝神,神色倨傲不改。

昆仑派掌门“乾坤一剑”震山子捻须望向方证,出声相询道:

“不知方证大师召我等齐聚大殿,所议何事?”

但见方证神色凝重,长叹一声,目光转向向问天,缓声道:

“向居士,老衲再问你一次——尔等上少林盗取《易筋经》,是否是为报答裘施主之恩?”

向问天瓮声回应,语气冷硬道:“方证大师,正邪不两立,向某何必替你污蔑他人?”

他嗤笑一声,续道:“我等确曾上铁掌帮欲谢裘千屠,他却瞧我不起,更是硬生生拔去向某牙齿。”

“如此折辱,若再为他犯险,岂非自轻自贱?”

此话一出,方证脸色逐渐铁青,缓缓转过头望向一旁老神在在的左冷禅,沉声道:

“左掌门,那日你称此人已招,老衲方传檄邀裘帮主前来。”

“事到如今,莫非真是左掌门虚言相欺?”

左冷禅神色不变,伸手一指向问天,不慌不忙道:“大师明鉴,魔教妖人,最是反复无常。”

“当日左某审问时,他的确指认那裘千屠为幕后主使。”

说着,语气一转,侧目对上方证视线,略带锐意,“怎么,方证大师信不过左某?”

方证合十默然片刻,终道:“不敢不敢……”

他声音低沉,隐含忧虑,“只是……老衲已得消息,裘帮主月余前便已率精锐动身,恐怕不日便将抵少林。”

“若此事为虚,届时少林岂非平白恶了裘帮主?”

左冷禅淡然一笑道:“裘帮主胸襟广阔,事说清了便无大碍,大师多虑了。”

“就算裘帮主要怪,也只会怪这魔教妖人口无遮拦,胡乱咬人。”

方证闻言微微颔首,指捻佛珠,不再多言,眉间忧色却未散。

见殿内气氛凝滞,冲虚道长此时捋须含笑,温声开口道:

“魔教围寺已一月有余,如今天气转寒、落雪渐频。”

“再待数日,大雪封山,他等自然难以久持。”

他声音清朗,扫视众人,“如此,少林之围指日可解,诸位也不必过于忧心。”

一众掌门纷纷颔首称是,面露宽慰之色,接连附和道:

“道长所言极是。”

“天时在我,邪终不能胜正。”

“大局既定,我等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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