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各怀鬼胎 人心浮动
任我行心念电转:这裘千屠分明是挟怒而至,若让他们双方澄清了误会,只怕转眼便会弃我等不顾。
可若顺着左冷禅之言坐实他的罪名,又恐这魔头当场翻脸,反而不美。
眼下唯有以退为进,主动示弱归附,再暗加挑拨,他碍于身份威势,反倒不得不护住我等。
念及此处,任我行猛然抬头,沉声喝道:“休得污蔑裘帮主!”
他踏前一步,黑袍震荡,目光如电扫过全场,“老夫行事,何须借他人之名?”
“盗经之事,皆由任某一人承担!”声如洪钟,震得簷上积雪簌簌而下,“就因裘帮主当日一念之仁,放了任某,你们便千方百计泼尽脏水,真是无耻之尤!”
他忽的冷笑,笑声中满是讥讽,“依老夫看,你们这些所谓名门正派盘踞高位已久,早就容不下裘帮主这等百年难遇的后起之秀了!”
左冷禅立时一指任我行,寒声道:“魔教妖人,果然反复无常!”
“当日左某略施手段,这姓向的早已招认,说尔等盗经是为报裘帮主大恩。”
“放屁!”向问天昂首怒喝,颈间青筋暴起,“老子何时说过?你左冷禅贵为五岳之尊,竟如此不要脸皮。”
左冷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缓缓道:“你自是不记得。”
“那日左某给你喂了迷药,昏沉之际,你可是什么都招了。”
他目光冷冷扫过全场,“况且当时在场者,可不止左某一人。”
封不平立即抱剑上前,应声道:“不错!封某与岳师弟皆在场亲耳所闻,此獠确是如此招供。”
众人目光齐刷刷投向岳不群。
只见他轻捻长须,面色沉凝,并未出言反驳,众人心下便信了大半。
连向问天自己也面露恍惚,似陷入自我怀疑。
方证眉间微蹙,一时难辨真伪。
从立场而言他该信左冷禅,最起码表面上也只能相信左冷禅。
可左冷禅显是居心否侧,处处挑拨少林与铁掌帮对立,又令他心生警惕。
沉吟片刻,方证双手合十,缓声问道:“这昏沉胡言却是不可尽信。”
“任老先生,究竟为何要盗取敝寺易筋经?还请明言。”
任我行冷哼一声,拂袖道:“老夫被东方不败囚禁十二载,得裘帮主相救方能重见天日,自是要一雪前耻。”
“可老夫也不得不承认,如今仍非那狗贼对手。”他声调一沉,“思来想去,唯有借易筋经之力,完善吸星大法,方有一线胜机。”
方证闻言,神色稍缓,合十道:“原来如此,看来此事确与裘帮主无关,是老衲错怪帮主了。”
左冷禅却步步紧逼,锐目直刺裘图,“既然与裘帮主无关,那帮主今日这般阵仗,又是何意?”
“未免太不将少林以及方证大师放在眼里。”
岳不群温然踏前,赶忙抬手劝道:“裘帮主向来谦和守礼,必无逞威之意,左师兄今日未免太过言重了。”
左冷禅回眸逼视岳不群,岳不群亦不甘示弱,分毫不退。
好似下一刻这刚刚并合的五岳派便要分崩离析一般。
不过裘图也不是什么毛头小子,哪能看不出端倪——红白对唱。
如此,左冷禅便可肆无忌惮拱火,又因岳不群不停为自己说话,好让自己怒火烧不到五岳派身上。
但怒火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如此,左冷禅等人的计谋也就成了。
并且还能给群雄一个五岳内部不合的错觉,进而后续韬光养晦,独善其身。
台阶上气氛顿时剑拔弩张,封不平、鲁连荣、定逸师太三人连忙上前规劝说和。
片刻后,左冷禅冷哼一声偏过头,朝裘图朗声道:“既然裘帮主无意逞威,那便请即刻将这三人交出,由方证大师发落吧。”
裘图目如深潭,缓缓扫过众人,心知除了方证,余者皆盼他与少林对上,最好两败俱伤。
正巧,自己却是也该拿少林祭祭威风,让这些人知道,什么叫唇亡齿寒,自掘坟墓。
想拱火旁观,那自己便顺势让这把火燃起来,叫他们待会无颜相助少林。
但见裘图终于开口,声如沉钟道:“裘某此来,正是因方证大师信中提及,这三人为报恩而盗经。”
“既起因于裘某,清者自清,自当亲上少林澄清,以免诸位误解。”
方证含笑颔首,对裘图的态度十分满意。
只见裘图捻动佛珠,踱步而行,缓声道:“裘某初见任前辈之时,得知他被东方不败迫害,对其恨之入骨。”
“想着放任前辈出来,也算是一大伏魔助力。”
“前些时日,任前辈三人确曾至铁掌帮欲以报恩。”
“然裘某行事向来从不图报,加之彼此立场有别,便请他们离去。”
说着,裘图脚步一顿,忽转身正色看向任我行,语重心长道:“任前辈。”
任我行赶忙躬身抱拳。
但见裘图声沉若水道:“裘某对他派武学毫无兴致。”
“诸位若真心向善,多救些受魔教荼害、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便是对裘某最好的报答。”
任我行恍然颔首,恭声道:“帮主教诲,任某谨记,是任某会错意了。”
心中却是大定,此次脱身已十拿九稳。
裘图略一摆手,玄氅轻扬,淡声道:“无妨。”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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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方证大师也乐见任前辈放下屠刀,改邪归正。”
说罢,转身与方证对视,二人齐齐露出会心笑意。
眼见一场干戈即将化解于无形,左冷禅赶忙发难,冷笑声中锋芒毕露,“说的比唱得好听,裘帮主真不喜武学?”
“那当初为何会为了峨嵋九阳功,而助严掌门夺回峨眉?改道向佛?”
冲虚闻言,双眼倏然半阖,眸中精光乍现,手中拂尘微微一颤。
但见裘图嗤笑一声,指间佛珠倏然顿止。
“左掌门真是巧舌如簧,”目光斜睨,隐带讥诮,“裘某相助峨眉,是念在郭襄祖师与我帮上代渊源深厚,不忍见道统沦丧。”
“至于那峨嵋九阳功…”裘图袖袍一拂,语气转淡,“乃是严掌门执意相赠。”
“裘某百般推辞不得,最终只得携至家父坟前,当着他面焚化,未曾翻阅一字。”
说罢,环视众人,声调陡然一沉,“诸位若是不信大可当面问问严掌门,裘某是否有半句虚言。”
“况且峨眉九阳功乃内家心法,裘某何须弃家传铁掌神功而改修别派?岂非自毁根基?”
左冷禅似笑非笑道:“左某自然信得过裘帮主。”
话锋一转,眼中锐光乍现,“只是忽然想起,当初帮主从左某手中取得少林九阳功时,似乎也是这般说辞。”
此语一出,少林僧众顿时哗然!
“什么?裘帮主早已得了我寺武学?”
“少林九阳功?怎从未听闻…”
“你可知金刚不坏体神功?便是出自这门功法!”
“看来易筋经之事,大有可能真是这裘千屠幕后指使。”
“不错,否则任我行那等魔头,怎会对他一副唯命是从之态……”
阵阵私语如潮水般漫开,方证虽面色不改,心中却不由一沉,暗道不好。
他自不受左冷禅挑拨,可寺中僧众,却难免人心浮动。
而左冷禅话里话外又是站在少林一方,令他无法反驳。
但见左冷禅双手揹负,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看来令尊大人生前,确是极为喜好钻研各派武学。”
“峨眉、少林…这九阳功一脉,如今只差武当一册便能凑齐。”
“若真得全,想必令尊在泉下定感欣慰。”
左冷禅忽的停顿,故作恍然道:“哦,是了——武当九阳功据说早已失传。”
“如今武当一脉,唯剩从中脱胎而出的纯阳无极功了。”
说罢,余光轻扫,瞥向一旁的冲虚道长。
只见冲虚仍垂眸静立,面色如古井无波,唯掌中拂尘玉柄,正被他无声捻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