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熔炉倒影

王大海对周围的一切视若无睹,他的眼中只有那枚“胚盘”。

他一步步迈向容器,周身散发的银色能量场如扭曲的漩涡,令空气都为之战栗,靠近他的仪器设备接连冒出黑烟,瞬间短路报废。

他猛然伸出手,重重按在了那厚重的特种玻璃上。

嗡!

容器剧烈震颤!玻璃表面以他手掌为中心,瞬间蔓延开无数蛛网般的裂纹!

连接着容器的能量导管纷纷过载爆裂,溅射出的能量电弧在实验室中疯狂跳跃!

“阻止他!快阻止他!”一个研究员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几名守卫士兵鼓起勇气,举起能量步枪对准王大海开火!

但射出的能量光束在靠近他身体周围那层银色能量场时,竟如同泥牛入海,被瞬间分解、吸收,反而补充了他消耗的力量!

王大海甚至没有回头,只是反手猛然一挥,一股银色的冲击波如无形的巨锤,将那几名士兵连同他们身后的设备狠狠砸飞,撞在远处的墙壁上,生死未卜。

他的力量,在暴走与近距离接触“胚盘”的双重刺激下,正以一种危险的速度疯狂飙升,但也越发失控。

“还不够把它给我!”他低吼着,另一只手也按上了玻璃,双臂同时发力,银色能量如同狂暴的洪流,疯狂冲击着容器!

咔嚓!

不堪重负的特种玻璃骤然崩裂,细密的裂纹如蛛网般蔓延,最终彻底碎裂!蕴含着庞大生命能量的营养液如狂潮般汹涌而出,瞬间吞没了小半个实验室!

而那枚失去了容器束缚的“原始胚胎”,则缓缓漂浮到了王大海的面前,距离他不到一米。那温暖与冰冷交织的光芒,如实质般笼罩着他,几乎要将他吞噬。

王大海眼中银光大盛,脸上浮现出一种混合着极致痛苦与迷醉的扭曲表情,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撕扯着。他颤抖着伸出手,抓向那近在咫尺的、仿佛凝聚了无限可能的生命本源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原始胚盘”的瞬间

“果然只有最极端的压力,才能催化出真正有趣的‘变数’。”

维克多那带着一丝满意和冰冷嘲弄的声音,突兀地在实验室入口处响起。

王大海的动作猛地一滞,银色的眼眸下意识地转向声音来源。

只见维克多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手中拿着一个类似遥控器的装置,脸上带着一种如同欣赏实验成果般的笑容。

“可惜,试验品终究是试验品。”他轻轻按下了遥控器上的按钮。

一股极其特殊、专门针对某种能量频率的强效抑制力场,瞬间笼罩了整个实验室!

王大海周身那狂暴的银色能量,如同被泼了冷水的火焰,猛地一滞,随即如风中残烛般剧烈地闪烁、明灭不定起来!他体内奔腾的力量瞬间变得紊乱不堪,与“原始胚盘”之间那强烈的共鸣也被强行切断!

“呃啊!”他双手死死抱住头颅,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银色的眼眸中,理智与疯狂如两股汹涌的暗流激烈交战,身体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轰然倒下。

而那枚悬浮的“原始胚盘”,在失去了王大海这个近距离刺激源后,光芒也迅速内敛,恢复了相对平稳的悬浮状态,只是其内部蕴含的力量,似乎比之前更加深沉、更加危险。

维克多迈着从容的步伐缓缓走来,脚下漫溢的营养液和狼藉的现场仿佛根本不存在,他的目光如冰冷的利刃般落在痛苦挣扎的王大海身上,仿佛在审视一件出现了瑕疵但仍有价值的艺术品。

“看来,‘协议种子’的融合度比预期更高,但稳定性还远远不够。”他微微摇头,随即对身后跟进来的、穿着特殊防护服的人员吩咐道,“给他注射‘稳定剂-7’,然后送回禁闭室,重新加固封印。”

“那这个?”一名研究人员战战兢兢地指着悬浮的“原始胚盘”。

维克多看了一眼那枚恢复了平静的“胚盘”,眼中闪过一丝狂热:“无妨。‘神’的苏醒,已不可逆转。这点小插曲,不过是让过程更具戏剧性罢了。”

两名身着厚重动力甲、明显区别于普通士兵的护卫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上前,他们手中紧握着闪烁着幽蓝光芒的注射器,那光芒仿佛带着一丝冰冷的寒意,缓缓走向几乎失去反抗能力、被体内冲突力量折磨得如虾米般蜷缩在地的王大海。

老人透过墙壁的裂口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发出绝望而愤怒的咆哮,却只能徒劳地撞击着禁闭室的墙壁。

王大海的意识在无尽痛苦与银色混沌中沉浮,唯一清晰的,是维克多那冰冷笃定的声音,如最终审判,在耳边回荡:

“好好享受这最后的‘进化’吧,毕竟你的时间,不多了。”

“稳定剂-7”的冰冷触感顺着颈动脉迅猛蔓延,似一条冻僵的蛇钻入王大海血管深处。那并非单纯的镇静,而是一种更具侵略性的“格式化”力量。它不满足于平息暴走的银色能量,更似在强行覆盖、改写他体内刚建立起的脆弱能量回路。

王大海最后的意识在银色狂潮与冰冷入侵间被撕扯。他感觉自己如一块投入强酸的金属,正被飞速溶解、剥离。那枚“协议种子”发出尖锐、近乎悲鸣的震颤,银色光芒在“稳定剂”围剿下节节败退,蜷缩至他身体更深处,变得晦暗不明。与之一同沉寂的,还有他自身的幽能核心与秩序烙印,三者间的联系被这股外来冰冷力量粗暴切断、隔离。

最终,一切归于死寂。

他如一个被抽空所有填充物的玩偶,瘫软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唯有微弱呼吸证明他还活着。视野模糊,听觉似隔着一层厚厚水膜,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已丧失。

维克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双冰冷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波澜,只有纯粹的评估与计算。“记录:实验体对‘协议种子’表现出超乎预期的亲和性与承载潜力,但稳定性存在严重缺陷。‘稳定剂-7’能有效抑制能量暴走,但会暂时性剥离其大部分自主行动能力与能量感应。需进一步观察种子在压制状态下的适应性进化。”

他挥了挥手,两名身着特殊动力甲的护卫如拖拽残破机械般,将王大海从满地狼藉的营养液中拽起,粗暴地扔回了隔壁的禁闭室。合金墙壁上那道被王大海徒手撕裂的狰狞裂口,此刻如同一道狰狞的伤疤,无声地嘲笑着他刚刚失控的力量。

老人望着王大海如破布般被扔回,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身上那令人不安的银色光芒已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气沉沉的灰败。他挣扎着挪过去,用被缚的身体碰了碰王大海。

“小子?喂!还喘气不?”

王大海的眼睫颤动了一下,却没有睁开。他感觉自己被囚禁在一具陌生的躯壳里,意识清醒如冰,却只能感受到无边无际的虚弱与一种被“剥离”的空洞感。他试图感应右臂的烙印,那里一片沉寂;试图沟通幽能核心,那里如同枯井;就连那枚曾带来巨大痛苦和力量的“协议种子”,也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消失在他的感知里。

维克多的“稳定剂”,其效果远比单纯的禁锢更为可怕。它如同一把精准的手术刀,暂时“切除”了他与超自然力量的所有联系。

禁闭室的金属门轰然闭合,将内外彻底隔绝。这一次,门板上流转起更为复杂的能量符文,显然被施加了更强的封印。

老人低骂一声,背靠着墙壁缓缓坐下,独眼紧盯着对面气息微弱的王大海,眉头拧成了疙瘩。“妈的,这下可真成瓮中之鳖了。”

时间在绝对的寂静和压抑中缓慢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几个小时的黑暗或许是一整天,禁闭室的门再次滑开。进来的不是士兵,而是两名穿着白色防护服、戴着完全遮蔽面容头盔的研究员。他们推着一台装有轮子的精密仪器,仪器上连接着数根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导管和探针。

他们没有说话,动作机械而高效。一人按住虚弱无法反抗的王大海,另一人熟练地将仪器的探针贴在他的额头、太阳穴、胸口以及右臂的烙印处。冰凉的触感传来,随即,一股微弱的电流混合着某种奇异的能量波动,顺着探针注入他的身体。

王大海身体猛地一颤!那不是痛苦,而是一种极其诡异的‘扫描’与‘采样’感。他感觉自己的思维、记忆碎片,甚至是身体细胞最基础的状态,都在被这股外力强行读取、记录。仪器屏幕上,复杂的数据和波形图如瀑布般飞速滚动。

同时,另一根导管刺入了他的手臂血管,开始抽取血液样本。暗红色的血液缓缓被吸入透明的容器,在灯光映照下,能清晰看到极其细微、已然黯淡无光的银色微粒在缓缓悬浮。

整个过程持续了大约十分钟。研究员全程无交流,采集完数据和样本后,便沉默地收起仪器,转身离开,金属门再次闭合。

“他们在干什么?”老人警惕地问。

王大海缓缓睁开眼,瞳孔中依旧带着虚弱,但意识已经清晰了许多。“他们在采集数据。关于‘协议种子’,关于我身体的变化。”他的声音沙哑干涩,“维克多把我当成了一个活体样本。”

这种被当成实验品的感觉,比单纯的囚禁更令人心底发寒。

又过了不知多久,门又一次打开。这次送来的是一些浓缩营养液和清水。负责运送的士兵全程荷枪实弹,眼神警惕,放下东西立刻退出,没有丝毫交流。

王大海强迫自己喝下了一些营养液。液体缓缓流入胃袋,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热量,却无法驱散那股因力量被剥离而产生的虚弱感。他试着活动手指,可手指依旧绵软无力,毫无力气。

“得想法子出去。”老人灌下一管营养液,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独眼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不甘的光,“不能真等着被当成祭品。”

王大海没有回答。他靠在墙上,闭上眼睛,并非休息,而是在进行另一种尝试。既然外力被暂时“切除”,他就从内部寻找突破口。

他不再试图去感应那些沉寂的力量,而是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最基础、最本源的地方他的身体本身。呼吸的韵律,心跳的鼓点,血液流动的潺潺低语,肌肉纤维的细微震颤

渐渐地,在那片被“稳定剂”强行镇压后的虚无之中,他捕捉到了一点极其微弱的、截然不同的“动静”。

那不是能量,也不是意念,而是一种“存在感”。源自他身体最深处,每一个细胞核内,那螺旋长链携带着遗传信息,dnA作为遗传信息的主要载体,通过其复杂的结构和功能,影响着个体的特征和性状。在“协议种子”暴走并与“稳定剂”激烈冲突的过程中,某种更深层的东西似乎被触动、被激活了。它极其微弱,宛如风中摇曳的烛火,与能量无关,更像是一种潜藏在基因层面的、极其古老的“印记”或“回响”。

这“回响”与他右臂上那物理存在的烙印隐隐呼应,却又截然不同。烙印是外来的力量赋予,而这“回响”却仿佛是他自身血脉中沉睡的某种特质,被极端的外界条件偶然唤醒。

他无法驱动它,甚至无法清晰地感知它到底是什么,只能模糊地感觉到它的“存在”。如同深海中蛰伏的巨兽,你感知到它的存在,却无法触碰其轮廓,更遑论驾驭它的力量。

但这感觉本身,就带来了一丝异样。维克多的“稳定剂”和检测仪器,似乎并未发现这个深藏于基因层面的细微变化。

这是一个无人知晓的变数。

当王大海沉浸在这种奇异的內视中时,禁闭室外忽然传来一阵异于平常的骚动。脚步声骤然急促起来,其间还夹杂着一些模糊不清、透着紧张情绪的通讯片段。

“‘摇篮’波动再次提升!已超过安全阈值!”

“抑制场负载持续增加!需要更多能量支持!”

“观测到‘胚盘’内部结构出现自发性重组无法解析其模式!”

“维克多大人命令,启动‘最终拘束协议’!”

“摇篮”?“最终拘束协议”?王大海捕捉到这些关键词,心中凛然。看来,“原始胚盘”的成长速度超出了维克多的预期,甚至可能开始出现了一些不受控制的迹象。这对于他们而言,或许是一个机会。

突然,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某种特定频率的震动,透过冰冷的金属墙壁和地面,传递到了王大海身上。这震动并非机械运转所致,倒更像是一种生物性的脉搏在跳动?与此同时,他体内那深藏不露、属于乌特迦的微弱连接感,仿佛被这震动轻轻唤醒,如同沉睡的藤蔓悄然蠕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阵低沉而压抑、仿佛源自地心深处的咆哮,隐隐穿透层层金属隔绝,在禁闭室中回荡开来!

这咆哮声中充满了痛苦、愤怒,以及一种星球级别的庞大意志被触犯后的震怒!

乌特迦!这位长久沉寂的“母亲”,终于对体内这群肆意妄为的“寄生虫”过分的举动,做出了反应!

整个禁闭室,不,是整个锻炉前哨,都在这若有若无却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中剧烈地震颤起来!灯光疯狂闪烁,远处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响与更加混乱的警报声交织在一起,响彻云霄!

“怎么回事?地震了?”老人猛地站起,警惕地靠在墙边。

王大海猛地睁开眼,虚弱感如潮水般涌来,但眼底深处却悄然闪过一丝精光。他感受着那透过地面传来的、属于乌特迦的愤怒脉搏,以及体内那随之微微悸动的、与乌特迦同源的连接感。

“不是地震,”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洞悉的意味,“是‘母亲’她醒了,而且很愤怒。”

维克多的计划,似乎并不仅仅是在挑战一个古老的遗物,更是在激怒一个活着的、拥有庞大意志的星球般的存在。

局势正在滑向一个更加危险,也更加不可预测的方向。

而在他体内,那枚被“稳定剂”强行压制的“协议种子”,在这外界剧变与乌特迦愤怒意志的双重刺激下,似乎极其微弱却又坚定地跳动了一下,宛如埋在厚厚灰烬下的一点火星,随时可能复燃。

禁闭室的灯光在剧烈地闪烁后,猛地熄灭了片刻,才在备用电源的支持下重新亮起,但光芒黯淡了许多。

在明暗不定的光影中,王大海靠着墙壁,缓缓握紧了依旧虚弱无力的拳头。

熔炉已然炽热,倒影开始扭曲。

风暴,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