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血肉回廊与远古囚徒
王大海喘息着，他的胸口如风箱般起伏，刚才那一击几乎抽走了他新获得力量的三成。
但他心中却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这就是力量。
这就是足以与古老存在抗衡的力量。
然而，乌特迦的愤怒并未因这一击平息，反而被彻底点燃。
什么样的蝼蚁，竟然还敢反击？
只见观测窗外，铺天盖地的触须放弃了攻击外围装甲，瞬间就全部调转方向，朝着控制室这个唯一的“硬骨头”蜂拥而至。
数十条、上百条巨大的暗银色触须遮天蔽日，狠狠撞向控制室。
同时，王大海清晰地感觉到，那更庞大的冰冷意志，穿透了层层空间，牢牢锁定了他。
锁定了他怀中的幽能核心，以及他臂膀上那特殊的烙印！
乌特迦的“本体意识”，注意到了他！
【容器…钥匙】
【错误…修正…归还…】
低语声如同惊雷，直接在他灵魂深处炸响！
“它想要核心……和我的烙印？”王大海瞬间明悟。
在乌特迦的认知里，幽能核心和“守护者”烙印，是某种它急需的“钥匙”和“容器”？
“不能硬抗！”只听王大海怒吼一声，一把抓起身旁的老人，身形如电般暴退。
几乎在他们离开原地的瞬间，数条巨大的触须如陨石般裹挟着破空声，狠狠砸落在控制室中央。
坚固的金属地板在触须的猛击下，如豆腐般被轻易撕裂、洞穿，金属碎片四溅！
整个控制台区域被彻底摧毁，爆炸的火光和四溅的黏液将那里化作一片死亡区域！
王大海带着老人，在如丛林般挥舞、砸落的触须缝隙间，身形狼狈却敏捷地闪躲！静滞力场再次展开，但范围缩小到仅能护住两人周身，堪堪抵挡着触须擦边带来的冲击和黏液溅射。
这样下去不行！能量消耗太快！控制室很快就会被彻底拆毁！他们会被活埋或者直接被触须碾碎！
必须突围！
他的目光急速扫视着一片狼藉的控制室。来时的那扇暗门已经被落下的废墟堵死。观测窗外是黏液的海洋。还有哪里？！
他的感知力如锐利的探针，穿透混乱的能量场和物理障碍，猛地锁定了一个方向——能源反应堆基座的后方！那里似乎有一条紧急维护通道，直接通向反应堆的核心区域，或许……也通向基地更深层？
赌一把！
“去那边！”王大海指着反应堆基座方向，顶着不断落下的金属碎块和黏液雨，护着老人艰难前行。
一条触须似乎察觉了他们的意图，如同巨蟒般从侧面缠绕而来，试图将他们连同周围的设备一起碾碎！
“滚开！”王大海怒喝，压缩到极致的静滞力场再次化作无形的刀刃，狠狠斩在触须的中段！
嗤！
触须应声而断！但断裂处喷涌出的并非暗银色黏液，而是一种……散发着幽蓝光芒的、更加黏稠的、仿佛蕴含着星辰光辉的奇异液体！
这液体接触空气的瞬间，竟发出一种奇异、宛如歌唱的嗡鸣！周围狂暴的“铁胃”黏液在接触到这幽蓝液体时，仿佛遇到了克星般，迅速退避、消融！
王大海一愣：这是……乌特迦的本体血液？还是某种更核心的体液？
就在这短暂的间隙，他和老人终于冲到了反应堆基座后方。果然，这里有一个被应急阀门封锁的圆形通道口！
王大海毫不犹豫，用尽力量转动阀门！
嘎吱——！
阀门开启！通道内漆黑一片，弥漫着浓郁的能量气息，还有……一种奇特、仿佛来自远古的生命波动？
两人毫不犹豫，纵身跃入通道！
在他们身影消失的下一秒，整个能源控制室的穹顶终于不堪重负，在数十条触须的疯狂攻击下，轰然坍塌！无尽的黏液和金属废墟瞬间将那里彻底淹没！
而在跃入通道，急速下坠的失重感中，王大海怀中的幽能核心，与他臂膀上的烙印，同时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剧烈的共鸣！
仿佛它们感应到了通道尽头，某种与它们同源，或者它们一直在寻找的……东西。
乌特迦那愤怒而急切地低语，在他们身后穷追不舍，却仿佛被通道口某种无形的力量暂时阻隔。
新的未知，正悄然蜷伏于脚下。
下坠。
并非垂直坠落，而是在一条倾斜角度极大的光滑管道中高速滑行。失重感与离心力疯狂交织，五脏六腑似被无形的手狠狠揉捏。黑暗中，唯有怀中的幽能核心与臂膀烙印共鸣迸发的光芒愈发炽烈，如同一双挣扎的眼，勉强照亮前方不断延伸、如生物肠道般蠕动的肉色管壁。
这绝不是人工建造的通道！管壁温热而湿润，覆盖着一层半透明、搏动不止的生物薄膜，仿佛一颗跳动的心脏，散发出浓郁的生命气息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植物清香与动物腥膻交织的奇异味道。能量在此以一种近乎疯狂却又井然有序的方式奔涌，与外界“铁胃”那狂暴的熵增催化形成鲜明对比。
这里，似乎是乌特迦庞大身躯内部，一个相对独立，甚至可能被其“遗忘”或“隔离”的区域！
滑行持续了将近一分钟，速度才开始减缓。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光源。
扑通！
两人终于从管道末端被“吐”了出来，重重摔落在一个柔软而富有弹性的、如同某种生物组织编织而成的地面上。
王大海第一时间翻身跃起，警惕地环顾四周。幽能核心与烙印的光芒将周围照亮。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腔室，仿佛某个超巨型生物的器官内部。肉色的穹顶高高隆起，上面垂落着无数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如同灯笼般摇曳的生物发光体。地面如同活体肌肤般泛着温润的肉色光泽，每一步落下都带着海绵般的柔软下陷感。空气中涌动着奇异的生命芬芳，能量浓度远超幽能核心充能后的状态，如同春日暖阳般温和地渗透，无声无息地修复着他每一寸受损的肌体与精神。
“这……这是什么鬼地方？”老人撑着地面，震惊地看着四周，“我们……钻进那怪物的肚子里了？”
王大海没有回答，他的全部心神都被腔室中央的景象吸引了。
在腔室的最中心，生长着一棵……“树”？
它并非植物，其主干和枝丫都是由某种半透明的、内部流淌着七彩能量液的生物结晶构成。树冠如倒悬的星穹，垂落下万千晶莹的能量丝绦，每一缕都流淌着月光般的宁静波动。而在树下，盘膝坐着一个身影。
一个人类的身影。
他（或者她）穿着一身早已褪色、但依旧能看出是掘进者七队制式的服装，身形消瘦，面容被垂下的能量流苏遮挡，看不真切。他静默地端坐在那里，与奇异的“树”和整个腔室浑然一体，生命波动如深潭般内敛，却透出岁月沉淀的厚重质感。
是活人？还是……尸体？
王大海小心翼翼地靠近，感知力如同触须般向前延伸。就在他的感知即将触及那身影的瞬间——
那身影，猛地抬起了头！
能量流苏向两旁滑落，露出一张苍白但异常年轻，甚至可以说俊美的男性面孔。他的双眼并非寻常瞳孔，而是两团缓缓旋转的、宛如星云般绚烂的七彩能量漩涡！
一股庞大而古老的精神意念，裹挟着难以言喻的疲惫与悲悯，如温和的潮水般，瞬间将王大海和老人笼罩。
【…终于等到了……持有‘钥匙’与‘容器’的后来者…】
意念直接在他们脑海中回荡，不同于乌特迦那充满压迫与索取的低语，而是带着如释重负的宁静。
王大海心中骤然一震，猛地顿住脚步，右臂烙印光芒暴涨，静滞力场蓄势待发。“你是谁？掘进者七队的成员？”
【…曾经是…】那星云眼眸的身影（姑且称之为“守树人”）的意念带着一丝追忆，【…我是艾拉·维森最后的助手，卡兰。亦是被‘母亲’选择，自愿留于此地的……‘囚徒’与‘调和者’】
母亲？囚徒？调和者？
信息量太过庞大，令王大海一时难以消化。
【不必紧张】卡兰的意念温和地拂过，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让王大海紧绷的神经不由自主地松弛了几分，【外面的喧嚣，是‘母亲’的‘免疫系统’在清除异物，亦是它在痛苦中的无意识痉挛。这里，是‘母亲’体内仅存的、尚未被‘疯狂’彻底侵蚀的‘宁静之域’，由我和‘生命回响古树’共同维系】
他的目光（若将那能量漩涡称作目光）落在王大海怀中的幽能核心与右臂的烙印之上，星云般的眼眸中流转着复杂难辨的光芒。
【‘普罗米修斯之火’……还有‘守护者’的印记……你们果然带来了关键之物。艾拉的判断没有错】
“乌特迦……就是你说的‘母亲’？”王大海艰难地开口，试图理清思路，“它到底是怎么回事？‘疯狂’又是什么？它为什么需要‘钥匙’和‘容器’？”
卡兰缓缓抬起一只近乎透明的手，指向那棵“生命回响古树”。树冠上的能量流苏悄然自动，交织出一幅幅朦胧却蕴含海量信息的动态画面——
画面中，展现出一个并非充满毁灭欲望，而是如同星球守护者般，默默梳理地脉、调和能量，甚至在体内孕育着无数奇异生命的、庞大而温和的金属生命体——最初的乌特迦。
然后，是“大寂灭”的恐怖能量潮汐席卷而来，并非自然现象，而是源自天外、带着某种恶意的、针对星球生命系统的“净化”攻击。乌特迦为了保护星球核心和体内孕育的生命，强行吸收了绝大部分攻击能量，自身核心遭受无法逆转的污染与重创。
它的意识开始分裂、混乱。理性的、守护的“母体意识”陷入沉睡与痛苦挣扎。而基于生存本能，变得极端排外且极具攻击性的“免疫系统”——即“铁胃”被激活，逐渐失控，开始无差别地吞噬一切外来物质与能量，试图修复自身，却因核心指令的混乱，化作了只知道毁灭与增殖的怪物。
【‘母亲’的本体意识并未消亡，只是在与‘疯狂’抗争】卡兰的意念带着深深的悲伤，【她渴望‘修正错误’，渴望恢复平衡。而‘错误’的核心，就是那枚‘幽能核心’原型体中，蕴含的一丝来自天外攻击者的、与她本源相斥的‘异种印记’。这印记干扰着她的修复，加剧着她的痛苦和混乱】
【她需要真正的‘守护者’烙印作为‘容器’，来安全地承载并净化核心中的‘异种印记’，完成最后的‘钥匙’交接，引导她体内残存的秩序力量，对‘免疫系统’进行强制重置与调和】
王大海终于恍然大悟！乌特迦并非敌人，而是一个身负重伤、在与自身“癌症”抗争的古老存在！它需要的不是吞噬，而是“治疗”！而他，连同这枚核心，便是那“药引”！
“我该怎么做？”王大海沉声问道。如果能让乌特迦恢复，不仅能解除眼前的危机，甚至可能找到对抗“大寂灭”、修复这个世界的关键！
卡兰的意念变得凝重起来：【过程极其危险。你需要将精神与烙印深度融合，主动引导幽能核心的能量，在我的辅助和‘古树’的庇护下，深入‘母亲’混乱的核心区域，找到被污染的‘源点’，用‘守护者’的秩序之力覆盖并净化那‘异种印记’】
【但‘免疫系统’——那些铁胃造物，会本能地阻止任何接近核心的行为，视之为最严重的威胁。而且，‘母亲’混乱的意识本身，也可能在无意识中攻击你。一旦失败，你的意识将被同化或撕碎，核心的能量将彻底引爆，加速‘母亲’的崩溃】
这无疑是一场豪赌！赌注不仅是他的生命，更可能是整个区域的存亡！
就在这时，整个腔室骤然剧烈震颤起来！比之前在能源中心时更为狂暴！肉色的壁障如波浪般翻涌，垂落的发光体疯狂摇曳！
通道方向，传来了令人心悸的、黏液疯狂侵蚀和撞击的轰鸣声！乌特迦的“免疫系统”显然没有放弃，正在试图强行突破这最后的“宁静之域”！
【它们来了……时间不多了…】卡兰的星云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绝，【后来者，做出你的选择。是带着核心逃离，面对无休止的追杀，直至力竭而亡？还是冒险一搏，为‘母亲’，也为这个世界，争取一丝渺茫的希望】
王大海瞥了一眼怀中嗡鸣不止的幽能核心，又望了一眼臂膀上那仿佛在应和呼唤的烙印。
他没有丝毫犹豫。
“告诉我该怎么做。”
他走到“生命回响古树”之下，盘膝坐在了卡兰的对面。
老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拖着伤腿，默默退到一旁，握紧了手中仅剩的武器，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为他守护这最后的防线。
卡兰透明的双手如晨雾般缓缓抬起，与王大海布满灼痕的右掌轻轻相抵。
“生命回响古树”的光芒骤然炽盛，柔和而庞大的生命能量如同光茧，将两人笼罩。
王大海闭上双眼，精神跟随着卡兰的引导，沉入了那枚幽能核心，沉入了臂膀的烙印，向着乌特迦那痛苦而混乱的深渊意识，向着那污染的“源点”，义无反顾地……潜入。
外界，黏液侵蚀的轰鸣声越来越近，仿佛死神急促的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