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山坟异闻录
王文杰蹲在自家门槛上抽着旱烟,眯眼望着远处被暮色吞噬的山脊线。.秒-彰′劫`小¨税,蛧` ¨勉′费_粤^黩¨王家沟的傍晚总是来得突然,就像那些突然在村里传开的怪事一样,让人措手不及。烟袋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映着他粗糙的脸庞上深深的沟壑。
"文杰叔,您听说了吗?"隔壁家的半大小子王小柱慌慌张张跑来,裤腿上还沾着泥,"后山老坟场那边,又出怪事了。"
王文杰吐出一口烟,没有立即答话。这半个月来,村里的闲言碎语就没断过。先是张老汉家的狗半夜狂吠不止,第二天发现被什么东西开膛破肚扔在田埂上;接着是李寡妇声称看见自家谷仓里有黑影晃动,打开门却只发现满地散落的粮食和几道深深的抓痕。
"啥事?"他最终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磨砂纸。
"刘铁匠傍晚去坟场给他爹上坟,说看见有个黑影蹲在王家祖坟那块碑后面。"王小柱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他说那东西...那东西没有脸。"
王文杰的烟袋锅顿了顿。王家祖坟葬的是他太爷爷那辈,算起来得有七八十年了。他掐灭烟丝,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铁匠人呢?"
"在祠堂,村长派了老周头去看他。老周头说他正在发高烧,满嘴胡话。"
祠堂里的煤油灯晃得人眼睛发花。刘铁匠躺在竹席上,脸色蜡黄,额头上盖着湿布。老周头是村里唯一的医生,正往铁匠嘴里灌一种黑糊糊的药汁。村长王德福蹲在门槛上,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文杰来了。"村长抬头,"这事你怎么看?"
王文杰没说话,先走到刘铁匠跟前。铁匠的工装裤上沾满泥土,右手虎口有一道新鲜的伤口,像是被什么尖锐物划伤的。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瞳孔缩得极小,眼白布满血丝,正无意识地左右转动。-暁.税¨宅~ \首`发-
"他说看见什么了?"王文杰问。
老周头摇摇头:"就念叨'没脸的东西','坟头动了'之类的。我给扎了针,灌了安神的药,得等这阵惊厥过去。"
祠堂外传来嘈杂声,几个年轻后生举着火把围在门口。有人喊:"村长!我家猪圈棚子塌了,木桩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掰断的!"
王文杰跟着人群去查看。月光下,猪圈的木栅栏倒了一片,两根碗口粗的支撑柱断口参差不齐,像是被巨力硬生生扯断的。地上有几道奇怪的痕迹,既不是蹄印也不是鞋印,倒像是某种多趾的爪痕,深深陷入泥土。
"这不是野猪能弄的。"王文杰蹲下身,用手指丈量痕迹的尺寸,心头一紧——每个爪印都有成人手掌大,前端五道尖锐的凹槽。
回屋后,王文杰翻出祖父留下的猎刀。刀身己经有些年头,但钢口依然锋利。他记得祖父说过,这刀沾过不少山野凶物的血。窗外,不知名的夜鸟发出凄厉的啼叫,远处的山影如同匍匐的巨兽。
后半夜,王文杰被一阵刺耳的刮擦声惊醒。声音来自屋外墙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用利器划拉木板。他握紧猎刀,轻手轻脚走到窗前。月光如水,将院子的轮廓照得清晰可见。墙角处,一个佝偻的黑影正用某种细长的肢体在木柱上刻划。
王文杰的血瞬间凉了。那东西约莫成人高,但身形扭曲得不似人类,背部隆起数个怪异的鼓包。最骇人的是它的动作——每划一下,木屑就簌簌落下,而它似乎能感知到王文杰的视线,突然停下动作,缓缓转头。
王文杰猛地拉上窗帘,后背抵着墙大口喘气。他没看清那东西的脸,或者说,那东西根本没有完整的脸——月光下只看到一个模糊的、没有五官的平面。
天亮后,王文杰发现门廊的木柱上多了五道深达寸许的抓痕,排列整齐,间距均匀。,x/l.l¨w.x^.+c~o+m.村里陆续又有几户人家报告异常:赵家的鸡窝被捣毁,十几只鸡不见踪影,只留下满地羽毛和拖拽痕迹;钱家老人说半夜听见屋顶有重物爬过的声响。
村长召集村民在祠堂开会。老周头提出要请山外的道士来看,但被多数人反对——王家沟太偏,等道士来了不知要多久。最终决定由王文杰带几个胆大的后生去后山坟场查看。
午后,一行五人带着柴刀、猎叉上了后山。坟场在向阳的半山坡,葬着王家沟十几代先人。时值初夏,草木疯长,不少老坟己经被荆棘野草淹没。王文杰注意到,通往坟场的小径上,杂草有被什么东西碾压过的痕迹,断茎处渗出新鲜的汁液。
"看那儿!"王小柱突然指向王家祖坟方向。那座青石墓碑明显被人动过,周围泥土翻新,碑前散落着几块腐朽的木板——那是棺材的残片。
王文杰走近查看,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墓碑后的坟包塌陷出一个黑洞,边缘的泥土呈现不自然的放射状裂纹,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内部破土而出。最令人不安的是,洞口的泥土上布满与猪圈旁相同的爪痕。
"这不对劲。"同行的猎户张大山脸色发白,"我爷爷说过,有些老坟会闹'起尸',但那是刚下葬的新坟..."
"不是起尸。"王文杰用
柴刀拨开洞口杂草,露出下方黑黝黝的通道,"你们看这些爪痕,什么东西会从坟里爬出来?"
一个胆小的后生突然惊叫:"那、那是什么?"他指着不远处一座塌陷的老坟。坟头上,几缕黑色的毛发缠在草茎上,在风中轻轻摆动。王文杰用刀尖挑起一缕,毛发粗糙坚硬,泛着诡异的蓝黑色光泽,绝非人类或常见野兽所有。
回村路上,他们在山腰发现一处隐蔽的土洞,洞口堆着新鲜的白骨——有禽类的,也有小型兽类的,骨头上布满细密的齿痕。洞内传来阵阵腐臭,没人敢进去查看。
当夜,王文杰翻出族谱查阅。在记载王家祖坟那页,他发现一条模糊的批注:"民国二十三年,猎户王德贵暴毙,葬于祖坟侧。七日後坟裂,尸不见,唯余黑毛数缕。"王德贵是他曾祖父的堂弟,据说死于狩猎意外。
次日,更多的怪事发生了。村口的老槐树一夜之间枯死,树干上布满抓痕;通往山外的独木桥莫名断裂;好几户人家反映水缸里的水变得浑浊腥臭。更可怕的是,守夜的村民声称看见一个"像人但又不是人"的东西在村边游荡,速度极快,眨眼就消失在黑暗中。
王文杰和村长决定开棺验看王德贵的坟。当几个壮汉撬开那座早己荒废的坟冢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棺材里只有一团纠缠的黑毛和几块发黑的骨头,棺盖内侧布满深深的抓痕,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硬生生刨开的。
"这不是起尸..."老周头颤抖着说,"这是'化煞'啊!老辈人说,有些横死的人会变成不人不鬼的东西..."
恐慌在村里蔓延。有人提议连夜逃离,但被村长制止——天黑后出山太危险。最终决定每户出人守夜,青壮年轮流巡逻,门窗挂上铜镜和桃枝。
王文杰把祖传的猎刀磨得锋利,又准备了盐和雄黄粉。夜幕降临后,村里安静得可怕,连狗都不敢吠叫。他和张大山负责巡逻村东头,火把的光圈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渺小。
约莫子夜时分,他们听见玉米地里传来窸窣声。火把照过去,一人高的玉米秆无风自动,像是有东西在其中穿行。突然,所有的声响都停了,一股腐臭味随风飘来。
"上面!"张大山突然大喊。王文杰抬头,看见一个黑影蹲在路旁的老榆树上。月光下,那东西的身体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姿态,西肢细长得过分,指端反射出金属般的寒光。最骇人的是它的头部——没有五官,只有一片模糊的黑色平面。
张大山举起猎叉,那东西却以惊人的速度扑来。王文杰只觉一阵腥风扑面,本能地挥刀砍去。猎刀似乎砍中了什么,刀身传来砍进硬物的震动,同时一声非人的尖啸刺痛耳膜。黑影倏地退开,消失在黑暗中。
火把下,王文杰的刀刃沾满一种粘稠的黑色液体,散发着腐肉般的恶臭。
天亮后,村民在树下发现一滩黑色黏液和几缕蓝黑色毛发。老周头说这是"煞气外泄",必须尽快驱除。他提议用古法:在村界撒盐,每户门口挂铜镜,祠堂前烧三天三夜的艾草。
仪式从当天晌午开始。全村人出动,沿着村界撒出一道盐线。铜镜挂在每家门前,反射着刺眼的阳光。祠堂前的艾草堆点燃后,浓烟滚滚,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说来也怪,当天夜里村里异常安静。次日清晨,村民发现盐线上有几处断裂,像是有什么东西试图突破但失败了。更令人振奋的是,后山坟场方向传来一声巨响,有人看见一股黑烟从王德贵的坟冢位置升起,像是什么爆炸了。
王文杰带人前去查看,发现那座被挖开的坟冢重新塌陷,洞口被某种力量封死,周围的草木全部枯死。他们在洞口发现大量黑色黏液和断裂的爪状物,像是那东西自残后留下的。
回村路上,天空飘起细雨。王文杰望着远处逐渐恢复生机的山村,长舒一口气。老周头说"煞"己经被赶回阴间,王文杰摸了摸腰间的猎刀,决定把这段经历写进族谱,让后人知道王家沟曾经发生过什么。
自那以后,村里再没出现怪事。只是偶尔夜深人静时,守夜人还能听见后山传来隐约的刮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仍在试图破土而出。但没人再去探究,毕竟在这片古老的山野中,有些界限,本就不该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