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黔山阴煞
夜风裹着湿气钻进刘小广的领口,他缩了缩脖子,吐了口浓痰。\d¨a?s_h,e+n^k?s′.*c^o_m+贵州山区的夜晚总是带着股说不出的邪性,连月光都像是被山鬼舔过似的,泛着层病态的青色。摩托车灯照在泥泞小路上,两旁的苞谷地沙沙作响,像是无数双手在摩挲叶片。
"操他娘的破路。"刘小广骂了句,胯下的二手摩托颠得他卵蛋生疼。三年没回老家,这路比记忆里更烂了。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是他那个在东莞打工的相好发来的骚话,他懒得看。这次回来是为照顾病重的老娘,村里来电话说老太太快不行了,整天胡言乱语说什么"山鬼娶亲"。
转过最后一道山梁,黑水村就在眼前。月光下,几十栋吊脚楼像被扔在山坳里的腐尸,歪歪斜斜地趴着。刘小广突然觉得不对劲——才晚上九点多,整个村子竟然没一盏亮着的灯。摩托车引擎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几只乌鸦从老槐树上惊飞,叫声像是谁在撕布。
刘小广家是村西头那座快塌了的木楼。他踹开吱呀作响的院门,霉味混着中药味扑面而来。堂屋里点着盏煤油灯,火苗绿莹莹的,照得墙上祖宗牌位像在淌血。
"妈?"他喊了声,声音在空屋子里荡出回音。
里屋传来窸窣声,接着是嘶哑的咳嗽。刘小广掀开蓝布门帘,差点没认出来床上那个干尸似的老太婆是自己亲娘。老太太眼窝深陷,嘴唇乌紫,脖子上缠着圈红绳,绳上串着七颗发黑的野猪牙。
"广娃子..."老太太突然瞪大眼睛,枯爪似的手抓住他手腕,"快走!山鬼要收人了!"她指甲掐进刘小广肉里,嗓子里咕噜咕噜响,"我看见她们了...穿红衣裳的...在井边梳头..."
刘小广后背发凉。?鸿?特,小^说¨罔¨ ·蕪?错?内+容-他知道老家迷信,但没想到亲娘病成这样。正要说话,外头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院墙上。老太太顿时浑身发抖,扯过被子蒙住头,尿骚味在屋里漫开。
抄起门后的柴刀,刘小广摸黑走到院里。月光下,院墙根躺着只死公鸡,脖子被扭成了麻花,鸡冠子不知被什么啃得稀烂。他弯腰查看时,听见井台那边传来"哗啦"水声。
"哪个狗日的?"刘小广吼了一嗓子,举着柴刀往井台走。老槐树的影子投在青石井台上,像张开的鬼手。井沿湿漉漉的,留着几个模糊的手印,比常人的小一半,指尖部位还带着诡异的青黑色。
刘小广咽了口唾沫,探头往井里看。月光照不到井底,黑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他摸出打火机照亮,火光一闪的刹那,井底浮上来一团黑发,发丝间夹着片猩红的布料,像是女人嫁衣的碎片。
"我日!"刘小广倒退两步,打火机掉进井里。黑暗中传来"咕咚"一声,接着是细碎的笑声,像是十几个女人在同时窃笑。他转身就往屋里跑,背后井水"哗"地溅起老高,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擦着他后脖颈过去了。
冲回屋里锁死门,刘小广发现老太太正跪在祖宗牌位前磕头,额头都磕出血了。"妈你干啥!"他去拽老太太,却摸到一手黏糊糊的东西——老太太后脖颈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排牙印,正往外渗黑血。
"来了...她们来了..."老太太翻着白眼,嘴角咧到耳根,"红衣裳...井里的红衣裳..."说完突然瘫软在地,裤裆里窜出稀屎,屋里顿时臭不可闻。
刘小广连夜找了村支书王驼背。这老光棍住在村东头,开门时提着盏绿灯笼,照得他满脸褶子像爬满了蚯蚓。+l!u′o·q!i-u/y!d!.*c^o+m+"你娘中邪了。"王驼背听完叙述,从神龛底下摸出把骨粉撒在门槛上,"明天去后山找杨婆,她懂这个。"
回程时刘小广总觉得有人跟着。月光把山路照得惨白,两旁树影里时不时闪过红点点,像是有人叼着烟在暗处窥视。走到半山腰的老坟场时,他清楚地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可一回头,只有荒草在风中摇晃,坟头上插的引魂幡哗啦作响。
第二天晌午,刘小广按王驼背说的去了后山。杨婆住在崖洞里的茅棚,九十多岁的老巫婆,满脸刺着靛蓝的符咒。听说来意后,她咧开没牙的嘴笑了:"你娘偷看了山鬼沐浴,活不过三天了。"
老太婆从藤箱里取出面铜镜,镜面糊着层黑乎乎的油脂。"昨晚上井里爬出来的东西,是你曾祖奶奶。"她枯手指蘸着唾沫在镜面上画符,"民国三十三年,她穿着红嫁衣投的井。"
铜镜突然自己转了个面,刘小广看见镜子里映出张腐烂的女人脸,眼眶里爬满白蛆。"操!"他差点把镜子扔了,杨婆却按住他手腕:"今晚子时,把你娘背到老祠堂,要活命就按我说的做..."
天黑前刘小广去了趟村小卖部。店主李瘸子是他发小,听说要买朱砂雄黄,眼神立马变了:"你也看见了?"这残废凑过来,酒气混着口臭喷在刘小广脸上,"村东头张寡妇家闺女,前天夜里在苞谷地叫得跟杀猪似的,早上发现时...那里头塞满了泥鳅..."
回路上经过张寡妇家,院里摆着口薄皮棺材,
没盖严的缝里垂下绺黑发。几个老婆子蹲在墙根烧纸钱,火光照得她们脸上老年斑像在蠕动。刘小广加快脚步,总觉得棺材板在轻轻颤动。
子夜时分,刘小广背着昏迷的老娘摸进祠堂。这破屋子几十年没人用,梁上蛛网像裹尸布般垂着。按杨婆吩咐,他在供桌前摆好七盏油灯,又用鸡血在地上画了个古怪的图案。老太太被放在图案中央,脖子上换了根浸过狗血的红绳。
"记住,听见什么动静都别回头。"杨婆往他手心画了道符,自己蹲到供桌下摇起了铜铃。铃声又尖又细,像是有女人在哭。供桌上的牌位开始轻微震动,最边上那个"刘门王氏"的牌位"啪"地裂开,爬出团白花花的蛆虫。
阴风突然灌进祠堂,油灯火苗全变成了绿色。刘小广后背发毛,听见房梁上有指甲刮擦的声响。老太太这时突然首挺挺坐起来,眼睛瞪得溜圆,嘴里发出年轻女人的笑声:"咯咯咯...姑爷来迎亲了..."
供桌下的杨婆厉声念咒,老太太却越笑越响,黑血顺着下巴滴在衣襟上。祠堂地面开始渗出黑水,水里浮着缕缕红丝,像是被泡烂的嫁衣。刘小广腿肚子转筋,看见老娘十指指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长,指尖泛起青黑色。
"快泼雄黄酒!"杨婆尖叫。刘小广手忙脚乱去抓酒壶,却看见供桌底下伸出来五根惨白的手指,正慢慢抓住杨婆的脚踝。老太婆的念咒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咯吱咯吱"的咀嚼声。鲜血从桌底漫出来,混进地上的黑水里。
老太太这时己经完全变了个人,扭着脖子用少女般的嗓音哼起山歌。她身上的寿衣不知何时变成了残破的红嫁衣,两只脚上的绣花鞋湿漉漉的,像是刚从井里捞出来。刘小广抄起雄黄酒泼过去,老太太却张嘴接住酒液,喉结蠕动两下,咧嘴笑了:"好酒..."
房梁上这时掉下来个东西,正落在刘小广脚边——是杨婆的头颅,眼珠被抠掉了,舌头却还在蠕动念咒。他再也绷不住了,转身就往门外跑。背后传来布匹撕裂的声音,接着是老太太欢快的呼喊:"广娃子...来背娘上花轿呀..."
祠堂门怎么也拉不开,刘小广回头看见老娘正西肢着地爬过来,嫁衣下摆露出截青紫色的尾巴。千钧一发之际,他抡起供桌上的香炉砸开窗户跳了出去。身后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像是几十个女人同时在哭。
刘小广没命地往村里跑,却发现整个黑水村都变样了——家家户户门前挂着红灯笼,路上飘着纸钱,几个穿寿衣的老头正围着井台跳诡异的舞蹈。他发疯似的冲回家,却发现自家院子里摆着顶猩红的花轿,轿帘上绣着"囍"字,轿杠上缠着那条串野猪牙的红绳。
"我日你先人!"刘小广抄起柴刀劈向花轿,刀身却陷进轿帘拔不出来。轿子里传出熟悉的咳嗽声,接着他老娘的声音幽幽飘出:"广娃子...背娘上轿..."轿帘无风自动,露出半张腐烂的女人脸,左眼窝里还趴着只肥硕的泥鳅。
刘小广转身就跑,背后花轿"吱呀"作响,像是有人正从里面爬出来。他跌跌撞撞跑到村口,却发现老槐树下站着整村的人,全都穿着寿衣,脸上涂着惨白的粉。王驼背捧着个陶罐走过来,罐口不断滴出黑血:"喝了吧...喝了就能见着你娘了..."
月光突然被乌云遮住,刘小广在绝对的黑暗中感到有无数双手抓住了自己。冰凉的手指撬开他的嘴,灌进来腥臭的液体。他拼命挣扎时,听见西面八方响起熟悉的嗓音——死去二十年的老爹、小时候淹死的堂妹、去年上吊的李会计...全在咯咯笑着喊他名字。
最后一缕意识消失前,刘小广看见自己站在井台边,身上不知什么时候换上了崭新的新郎官衣服。井水哗啦一响,冒出个穿红嫁衣的女人,青白的手伸向他。那张腐烂的脸越凑越近,他惊恐地发现——那分明是自己老娘年轻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