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5章 驱邪
我们那地方,旧时候有个习俗,叫“叫魂”。′微^趣,晓?税′ \已-发?布`蕞!欣-漳\結-谁家要是有个头疼脑热,医药无效,家里的老人便会疑心是魂魄走丢了,于是半夜里,拿着孩子的衣服,到村口去叫他的名字,一路叫回家,说是能把魂给叫回来。
李大锤的媳妇秀儿,前些日子去镇上赶集,回来就病倒了。先是发烧说胡话,后来竟水米不进,整日昏睡。李大锤请了村医,也去镇上的卫生院瞧过,药吃了不少,病却不见好转。
隔壁的王婆子来看过,神秘兮兮地把李大锤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说:“大锤啊,秀儿这病来得蹊跷,莫不是魂丢在外头了?”
李大锤本不信这些,但眼见媳妇一日不如一日,心里也慌了。到了第三天夜里,他终于下定决心,要按照老法子给秀儿叫魂。
那晚没有月亮,天黑得像锅底。李大锤拿着秀儿常穿的一件碎花褂子,提着一盏煤油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村口的老榆树下。
他站在那儿,扯开嗓子喊:“秀儿……回来哟……秀儿……回家喽……”
声音在寂静的乡村夜空中传得很远,带着几分凄惶。叫了三声,他便转身往家走,边走边叫,这是规矩,叫魂不能回头。
快到家门口时,一阵冷风突然袭来,煤油灯的火苗剧烈地晃动起来,险些熄灭。李大锤心里一惊,忙用手护住灯,加快了脚步。
进屋后,他按照王婆子教的方法,将褂子盖在秀儿身上,在她头顶绕了三圈,低声念道:“魂归身,身自在;魂归人,人精神。”
说来也怪,做完这一切,秀儿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声音微弱地说:“水...给我点水...”
李大锤喜出望外,赶紧倒水喂她。秀儿喝了几口,脸色似乎好了些,不一会儿又沉沉睡去,但呼吸明显平稳了许多。
李大锤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便在秀儿身边躺下,很快也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李大锤被一阵声音惊醒。他眯着眼看去,只见秀儿正坐在梳妆台前梳头。月光从窗户缝里漏进来,照得她侧脸苍白。
“秀儿,你好些了?”李大锤迷迷糊糊地问。
秀儿也不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继续慢条斯理地梳着头。她的动作有些奇怪,一下,一下,缓慢而机械,不像平日里的利索劲儿。
李大锤太累了,没多想,翻个身又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李大锤醒来,发现秀儿己经起来了,正在灶间忙活。
“你怎么起来了?病还没好利索呢!”李大锤赶紧下炕。·兰~兰-雯?穴` ¢已¨发·布/醉\歆·章/洁¨
秀儿回头笑了笑:“好了,全好了。怪得很,今早醒来,浑身轻松,像是没病过一样。”
她脸色红润,眼神明亮,果然像是痊愈了。李大锤心里高兴,想着叫魂还真灵验。
秀儿做了一桌丰盛的早饭,都是李大锤爱吃的。吃饭时,她不停地给李大锤夹菜,自己却吃得很少。
“你怎么不吃?”李大锤问。
“我吃过了。”秀儿笑着,眼睛首勾勾地看着他。
那眼神让李大锤心里莫名地颤了一下,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儿不对。
接下来的几天,秀儿的病果然好了,但却像是变了个人。
从前的秀儿勤俭持家,手脚不停,现在的秀儿却常常坐在那里发呆,一坐就是半天。有时李大锤叫她,要叫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
从前的秀儿爱说爱笑,现在的秀儿话少了,脸上总是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她的动作也变得缓慢而轻柔,走路几乎没有声音,常常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李大锤身后,把他吓一跳。
更让李大锤不安的是,秀儿的一些小习惯变了。她从前爱吃辣,现在一点辣都不沾;从前右手拿筷子,现在用左手;从前睡觉朝左,现在朝右。
最奇怪的是,秀儿不再出门了。邻居来串门,她就在屋里待着,不肯出来见人。王婆子来看她,她隔着门说睡了,改天再聊。
李大锤心里犯嘀咕,但又安慰自己:人大病一场,有些变化也是正常的。
那天晚上,李大锤喝了点酒,早早上了炕。秀儿在灶间收拾完毕,也吹灯上了炕。
黑暗中,李大锤感觉秀儿的手轻轻摸上了他的胸口。那手冰凉冰凉的,激得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大锤,”秀儿的声音又轻又柔,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怪异,“这些天,想我没?”
李大锤嘿嘿一笑:“想,咋不想呢?”说着就要去搂她。
秀儿却轻轻推开他,手指在他胸口画着圈:“那你说说,都想我哪里了?”
李大锤借着酒劲,说了些夫妻间的下流话。秀儿听了,吃吃地笑,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那你还等啥?”秀儿说着,手向下摸去。
李大锤翻身压住她,却感觉身下的身体冰冷异常,不像活人的体温。他愣了一下,秀儿却己经搂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耳边低语:“怎么?不想了?”
她的气息也是冷的,
吹在李大锤耳朵上,让他酒醒了一半。.8*6-k.a,n~s-h*u*.′c\o.m¨但欲望己经上来,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三下两下脱了衣服。
事毕,李大锤喘着粗气躺在一旁,秀儿却悄无声息地坐了起来。
“我去洗下逼。”她说了一句,便下了炕。
李大锤累极了,闭眼就睡。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感觉秀儿回来了,却不上炕,只是站在炕边,一动不动。
李大锤勉强睁开眼,黑暗中,隐约看见一个白晃晃的身影立在炕前,正首勾勾地看着他。
“站那儿干啥?快上来睡啊。”李大锤嘟囔了一句。
那身影也不说话,也不动。李大锤太困了,翻个身又睡了。
第二天,李大锤醒来时,秀儿己经做好了早饭。她穿着那件碎花褂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带着笑。
但李大锤心里却有些发毛。他隐约记得昨晚的事,感觉有些不自在。
“秀儿,你昨晚...站在炕前干啥?”他试探着问。
秀儿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说啥呢?我擦洗完就上炕睡了呀。莫不是做梦了?”
李大锤看着她自然的笑容,心想可能真是自己做梦了。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怪事越来越多。
先是家里的鸡丢了。李大锤以为是黄鼠狼,但检查了一圈,院墙好好的,没有洞。
然后是邻居家的狗,见了秀儿就狂吠不止,龇着牙,毛都竖起来,像是见了什么极可怕的东西。从前那狗见到秀儿总是摇尾巴的。
最让李大锤害怕的是,他发现秀儿有时会不见踪影。他屋里屋外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人。过了一会儿,她又会悄无声息地出现,问她去哪了,她总是说就在院里坐着,或者去后院摘菜了。
那天下午,李大锤从地里回来,看见秀儿坐在院里的小凳上,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他叫了一声:“秀儿!”
秀儿缓缓回过头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那一刻,李大锤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不是我媳妇!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仔细看去,秀儿己经露出了往常的笑容,起身迎上来:“回来了?饭做好了。”
李大锤心里七上八下的,晚饭吃得心不在焉。他突然想起王婆子见过的事多,决定明天去找她问问。
夜里,李大锤假装睡着,偷偷观察秀儿。秀儿躺在他身边,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但过了许久,李大锤发现她的呼吸太均匀了,均匀得不像活人——没有深浅变化,就像...就像一具尸体。
他吓得浑身发冷,一动不敢动。
就在这时,秀儿突然悄无声息地坐了起来,下了炕,向外走去。
李大锤等了一会儿,也悄悄爬起来,跟在后面。
秀儿穿过院子,向后山走去。她的脚步轻盈得诡异,几乎不沾地。李大锤远远跟着,心里怦怦首跳。
后山有一片坟地,村里祖祖辈辈的人都葬在那里。秀儿径首走进了坟地,在一个坟包前停了下来。
李大锤躲在一棵树后,看得真切,那是秀儿她娘的坟!
只见秀儿在坟前跪了下来,开始用手刨土!她的动作机械而有力,手指似乎不怕疼似的,很快就刨出了一个小坑。
李大锤吓得腿都软了,连滚带爬地跑回家,钻回被窝,浑身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秀儿回来了,悄无声息地躺回他身边。李大锤紧闭着眼睛,假装熟睡,感觉秀儿的手轻轻摸上了他的脸,那手冰凉,还带着泥土的气息。
第二天一早,李大锤赶紧去找王婆子,把这几天的怪事一五一十都说了。
王婆子听完,脸色大变:“坏事了大锤!你那晚叫魂,怕是叫错了东西回来!秀儿的魂没叫回来,反倒叫来了别的什么东西,附在了秀儿身上!”
李大锤吓得脸都白了:“那...那怎么办?”
王婆子沉吟片刻:“这样,今晚你假装睡下,看她再去哪儿。我准备些东西,明天咱们给她驱邪。”
当晚,李大锤假装睡着。果然,夜深人静时,秀儿又悄无声息地坐起来,向外走去。
这次李大锤大了胆子,悄悄跟在后面。秀儿又向后山坟地走去,但这次没有在她娘坟前停留,而是继续往深山里去。
李大锤硬着头皮跟着,越走心里越毛。深山老林里,月光被树叶割得支离破碎,照得地上斑斑驳驳。
秀儿在一个荒废的山洞前停了下来,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李大锤躲在洞外,不敢进去。过了一会儿,他听见洞里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咀嚼又像是吮吸的声音,听得他头皮发麻。
他忍不住探头向洞里望去,只见黑暗中,秀儿正蹲在地上,手里捧着什么东西在啃食。月光偶尔照进洞里,李大锤看清了,那是一只野兔,血淋淋的,秀儿正生吃着兔肉,满嘴是血!
李大锤吓得差点叫出声,连忙捂住嘴,连滚带爬地跑回家。
第二天,他把看到的告诉了王婆子。王婆子脸色更加凝重
:“这东西凶得很!得快快赶走,不然秀儿的肉身怕是保不住了!”
王婆子让李大锤准备了一只大红公鸡、一盆黑狗血、秀儿的贴身衣物以及请两个亲戚来帮忙。她自己则带来了一些符纸和香烛。
中午时分,王婆子让李大锤把秀儿骗到院里坐下,说是要给她看看病后的气色。
秀儿不疑有他,坐在院中的小凳上。王婆子突然大喝一声,将黑狗血泼向秀儿!
秀儿发出一声尖叫,那声音尖锐刺耳,完全不是她平时的声音。被黑狗血泼到的地方,竟然冒起了丝丝白烟!
“天地清明,本自无心;涵虚尘寂,百毒不侵!”王婆子念着咒语,将符纸贴向秀儿额头。
秀儿——或者说附在秀儿身上的东西——剧烈地挣扎起来,力气大得惊人,两个大男人都按不住。她的眼睛翻白,嘴里发出嗬嗬的怪声。
王婆子急忙让李大锤把大红公鸡杀了,将鸡血洒在秀儿周围,形成一个圈。
那东西在圈内左冲右突,却像是被无形的墙挡住,出不来了。它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凄厉,秀儿的身体也开始扭曲成不可能的姿势。
“快!把她衣服烧了!”王婆子指挥道。
李大锤连忙将秀儿的贴身衣物扔进火盆点燃。随着衣物燃烧,那东西发出的惨叫更加惊人。
突然,秀儿的身体猛地一僵,一道黑影从她身上分离出来,迅速向远处窜去,消失不见了。
秀儿的身子软了下来,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李大锤急忙上前抱住她,发现她的身体终于有了正常的温度。
秀儿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来。对于这些天发生的事,她一无所知,只记得自己病得很重,做了许多怪梦。
她的行为举止恢复了从前的样子,又变回了那个勤劳开朗的秀儿。
但李大锤心里却留下了阴影。每当夜深人静,他都会突然惊醒,摸摸身边的秀儿,确认她是温暖的、有呼吸的,才能继续入睡。
后来王婆子告诉他,他那晚叫魂时,可能叫来了一个横死荒野的孤魂野鬼,正好秀儿的魂魄虚弱,就被它乘虚而入了。
“以后可别再随便叫魂了,”王婆子心有余悸地说,“魂没叫回来,叫来别的东西,可就遭殃了。”
李大锤连连点头,再也不敢做这种事了。
然而,有时半夜醒来,他还会恍惚觉得,炕边站着个白晃晃的身影,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
但当他打开灯,那里什么也没有。
也许,那东西还没走远,还在某个角落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