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鬼语集未语无痕

第748章 守护灵

农历三月的川南,山野正从湿冷的冬眠里苏醒过来。,叁~叶\屋+ ~唔+错*内,容′丘陵连绵起伏,油菜花开得正盛,一片接一片的金黄铺展到天边。竹林掩映的农家小院冒出缕缕炊烟,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清新气息。

张贵从和王晓芳这对夫妻走在山间小路上,正准备去给祖坟扫墓。

“走快点嘛,磨磨蹭蹭的,天黑了看哪个给你收尸。”王晓芳三十出头,身材丰满,一双吊梢眼总带着几分刻薄。

“催命啊催,老子扛这么多东西,你空起两只手还好意思说。”张贵从喘着粗气,背上背着竹篓,里面装满了香烛纸钱和祭品。

“哎哟,你晚上在老娘身上动的时候没见你这么虚嘛。”王晓芳撇嘴一笑,伸手拍了下丈夫的屁股。

“你个婆娘,这种话都敢在外头说。”贵从左右张望,生怕有人听见。

“怕啥子,这荒山野岭的,除了先人,还有哪个听得到?”晓芳不以为然,顺手掐了把丈夫的腰。

夫妻俩一路打情骂俏,沿着山路往张家祖坟走去。山路两旁,柏树森森,偶尔传来几声鸟叫,更显得山谷幽静。越往深处走,光线越暗,明明是下午两三点,却像是临近黄昏。

“怪了,今年这条路咋这么阴森?”晓芳缩了缩脖子,不自觉地靠近丈夫。

“清明时节嘛,本来就是阴气重的时候。”贵从不以为意,“快点走,上了坟好回家。”

张家祖坟坐落在一处山坳里,西面环山,只有一条小路可以通达。坟地周围有几棵高大的柏树,常年不见阳光,地上总是湿漉漉的。

到了坟地,贵从放下背篓,开始清理祖坟周围的杂草。晓芳则摆开祭品,点燃香烛。一阵山风吹过,烛火摇曳,险些熄灭。

“老祖宗们,今年又来给你们上坟了哈。”晓芳一边烧纸一边念叨,“保佑我们今年顺顺利利,发财致富,最好是中个双色球或者大乐透...”

贵从打断她:“你个财迷心窍的,在祖宗面前说这些干啥子?”

“咋子了嘛,祖宗就不希望后代过好日子?”晓芳不服气地回嘴,又压低声音说,“晚上回去再收拾你。”

纸钱烧起来的烟雾本该向上飘散,这时却奇怪地绕着坟头打转,形成一个个漩涡。贵从皱了皱眉,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也没多想。-第¢一,墈*书¢枉+ ¢蕞`歆?璋.结+埂+新?筷+

祭拜完毕,夫妻俩收拾东西准备下山。就在这时,晓芳突然指着坟头后面:“那是啥子东西?”

贵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坟后草丛里,隐隐约约有个红色的东西。他走近一看,竟是一个崭新的拨浪鼓,鲜红得刺眼,像是刚被人放在那里。

“哪个娃儿的玩具落在这了?”贵从捡起来,拨浪鼓发出“咚咚”两声,在寂静的山谷里格外清晰。

“怪好看的,拿回去给娃儿玩嘛。”晓芳接过来,顺手放进背篓。

张贵从觉得有些膈应:“太脏了,扔了吧。”

晓芳反驳:“回去我用洗洁精洗几道就好了。”

下山的路似乎比来时更加曲折幽深。夫妻俩一前一后走着,谁也没说话。山林里静得出奇,连鸟叫声都消失了,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和喘息声。

“贵从,你觉不觉得有点怪?”晓芳终于忍不住开口,“好像有啥子东西在盯着我们。”

“莫自己吓自己。”贵从嘴上这么说,脚步却不自觉地加快。

走着走着,前方路边出现一个佝偻的身影。走近一看,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坐在石头上歇脚。

“老人家,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在山里?”贵从好心问道。

老太婆抬起头,满脸皱纹像是老树皮,一双眼睛浑浊无神:“等你们嘞。”

晓芳心里一紧,拽了拽丈夫的衣角。贵从也觉得这话奇怪,但还是客气地问:“等我们干啥子?”

“那个东西,不该拿。”老太婆指着他们的背篓,“坟头的东西,拿不得。”

晓芳脸色一变,明白说的是那个拨浪鼓,嘴上却硬:“关你啥子事嘛,多管闲事。”

这女人从小就是倔驴脾气,就喜欢对着干。

老太婆摇摇头,站起身慢慢走远了,身影很快消失在暮色中。

夫妻俩继续赶路,心里却都七上八下。快到山脚时,背篓里突然传来“咚”的一声轻响。两人同时停下脚步,对视一眼。

“啥子声音?”晓芳紧张地问。

贵从掀开背篓盖布,那个拨浪鼓好端端地躺在那里,没有任何异常。

“听错了吧。”他松了口气。\r?u?w*e+n?5·.-o,r/g`

就在这时,拨浪鼓又“咚”地响了一声,明明没有人碰它。

晓芳吓得尖叫一声,差点跳起来。贵从也头皮发麻,强作镇定:“肯定是风吹的。”

他拿起拨浪鼓,想把它扔了,晓芳却拦住他:“别扔,怪好看的,说不定能当古董卖几个钱。”

“刚才那老太婆说的话你没听见?”贵从瞪大眼睛。

“一个老太婆的胡话你也信?”晓芳一把夺过拨浪鼓,“我偏要留着。”

回到家,天己经擦黑。夫妻俩简单吃了晚饭,早早睡下。夜里,晓芳被一阵“咚咚”声吵醒,她推醒身边的贵从:“你听,啥子声音?”

贵从迷迷糊糊睁开眼,那“咚咚”声又消失了。

“做梦了吧你。”他翻个身继续睡。

晓芳却睡不着了,总觉得房间里有什么东西在盯着她。她悄悄下床,走到窗边往外看。月光下,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晾衣绳上挂着的衣服在风中轻轻摇晃。

突然,她瞳孔一缩——那些衣服中间,分明挂着一个红色的东西,正是那个拨浪鼓。可她明明记得,回家后就把拨浪鼓放在堂屋的桌子上了。

晓芳心里发毛,轻手轻脚走到堂屋,桌上空空如也,拨浪鼓果然不见了。她走到院中,来到晾衣绳前,伸手去取那个拨浪鼓。

就在她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拨浪鼓时,那东西突然“咚”地响了一声,吓得晓芳倒退两步。一阵风吹过,拨浪鼓在绳子上轻轻旋转,上面的图案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老娘还不信这个邪!”晓芳恼羞成怒,一把扯下拨浪鼓,狠狠摔在地上。

拨浪鼓落地,发出沉闷的“咚”声,滚到了院墙角。晓芳不解气,又上前踩了几脚,这才回屋睡觉。

第二天清晨,贵从起床出门,在院墙角发现了那个拨浪鼓,竟然完好无损。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它捡起来,放在院门的石墩上,打算等会儿拿到远处扔掉。

早饭时,村里的张老汉急匆匆跑来:“贵从,你家的牛昨晚咋跑出来了?在村口转悠,差点掉进沟里。”

贵从一愣:“不可能啊,牛圈关得好好的。”

“你自己去看嘛。”张老汉说。

贵从赶紧跑到牛圈,栅栏门果然开着,里面的牛不见了。他仔细检查栅栏,不像是被撞开的,倒像是有人亲手打开的。

“肯定是哪个娃儿恶作剧。”贵从嘟囔着,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院门石墩——那个拨浪鼓不见了。

一整天,夫妻俩都心神不宁。晓芳在厨房做饭时,一转身,看到窗外有个红影一闪而过。她冲出厨房,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石墩上赫然放着那个拨浪鼓。

“贵从!贵从!”晓芳惊恐地叫喊。

贵从从屋里跑出来,看到拨浪鼓,也愣住了。

“这东西邪门,赶紧处理掉。”他拿起拨浪鼓,跑到两里外,挖了个深坑,把它埋了进去。

当晚,夫妻俩被一阵婴儿的啼哭声惊醒。声音若有若无,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

“谁家的娃儿哭得这么惨?”晓芳侧耳倾听。

哭声渐渐变成了咯咯的笑声,在静夜里格外瘆人。贵从壮着胆子,打着手电出门查看。院子里空无一人,笑声却仿佛就在耳边。

他回到屋里,锁好门,对晓芳说:“明天我去请赵道士来看看。”

第二天一早,贵从就去请了村里的赵道士。赵道士七十多岁,是这一带小有名气的阴阳先生。

赵道士来到张家,在房前屋后转了一圈,脸色越来越凝重。

“你们是不是从坟地带回了什么东西?”他问。

夫妻俩面面相觑,只好把拨浪鼓的事说了出来。

“坟头的东西也敢乱拿?”赵道士摇头,“那是守坟的物件,用来安抚不安宁的亡魂的,你们能看见说明你们这段时间阳气很弱。”

“那现在咋办?”晓芳带着哭腔问。

赵道士画了几道符,让他们贴在门窗上,又说:“今晚子时,我过来做法事。在这之前,千万不要出门。”

夜幕降临,夫妻俩早早关门闭户,坐在堂屋里大气不敢出。墙上老钟的滴答声格外清晰,每一秒都过得无比漫长。

十一点刚过,院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赵道士这么早就来了?”晓芳想起身开门,被贵从拉住。

“说好子时的,不会是赵道士。”他压低声音。

敲门声停了,接着是拨浪鼓“咚咚”响了两声,就在门外。

夫妻俩吓得魂飞魄散,紧紧抱在一起。这时,窗户上突然出现一个小小的手印,像是婴儿的手,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手印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印在窗户上。与此同时,拨浪鼓的声音越来越急,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婴儿笑声。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晓芳闭着眼不停念诵。

突然,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了。夫妻俩等了好一会儿,才敢睁开眼。窗户上的手印消失了,外面一片寂静。

“走了吗?”晓芳颤声问。

贵从壮着胆子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往外看。月光下,院子里空无一物。他刚松口气,一低头,却看见门槛下方,那个红色的拨浪鼓静静躺在那里。

就在这时,赵道士赶到了。他一看这情形,立即摆开法坛,点燃香烛,开始念经做法。法事做到一半,突然刮起一阵阴风,蜡烛全部熄灭。

赵道士脸色大变:“这东西不好对付!”

让贵从赶紧去把拨浪鼓挖回来,半小时后,贵从拿着拨浪鼓屁滚尿流的跑了回来。

赵道士用红布包好,口中念念有词。说来也怪,拨浪鼓在红布包裹下,竟然自己震动起来,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赵道士额头冒汗,继续念咒。突然,红布中渗出血一样的红色液体,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不好!”赵道士大叫一声,“快拿白酒来!”

晓芳慌忙跑进厨房,拿来一瓶白酒。赵道士将酒洒在拨浪鼓上,点燃火柴扔上去。轰的一声,火焰腾空而起,拨浪鼓在火中发出刺耳的尖啸,不像任何己知生物的声音。

火焰中是扭曲的影子,仿佛有个无形的东西在挣扎。过了一会儿,声音渐渐消失,火焰也熄灭了。地上只剩下一滩灰烬,和一股难闻的焦糊味。

赵道士瘫坐在地,长舒一口气:“总算解决了。”

“这到底是啥子东西?”贵从心有余悸地问。

“坟头守护灵,也可能是别人故意放在那里的镇物。”赵道士说,“以后记住,坟地的东西一件都不能拿。”

事后,夫妻俩再也不敢贪图小便宜。每年的清明扫墓,他们都规规矩矩,祭拜完立即离开,从不耽搁。

山还是那座山,坟还是那座坟,只是人心不再轻狂。乡间的秘密,就像山中的迷雾,看似平常,却暗藏玄机。活着的人,终究要对未知保持敬畏,对亡者保持尊重。这是祖辈传下来的智慧,也是在这片土地上生存的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