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北海的朝阳刺破晨雾，将忘尘驿的琉璃瓦映得流光溢彩。铃儿正擦拭着最后一套酒具，檐角的风铃突然无风自响。
“来了。”她头也不抬地对后院喊了句。
正在喂马的许青山动作微顿，琉璃瞳中闪过星图流转：“比预计的早了三日。”
驿道尽头烟尘滚滚。三十六匹雪驼踏着整齐的步伐而来，驼铃摇响的韵律暗合某种阵法。为首的老者须发皆白，怀抱着个鎏金襁褓。
“北冥宗...”铃儿指尖狐火隐现，“他们不该出现在人世。”
驼队在驿前止步。老者躬身行礼，襁褓中突然传出婴儿的笑声：“九尾姐姐，好久不见。”
铃儿蹙眉：“北冥圣婴？你肉身早该...”
“散了？”婴儿咯咯笑着，“所以来借样东西——”
襁褓猛地炸开，黑雾凝成巨爪抓向铃儿心口！许青山的琉璃焰后发先至，却在触碰黑雾时骤然熄灭。
“没用的。”婴儿悬浮在半空，“我吞了半颗时之核...现在，我最懂怎么对付时间。”
驿馆突然扭曲变形！桌椅拉长成怪异的线条，所有人的动作都变成缓慢的定格画面。唯有婴儿自如地穿梭其间，指尖点向铃儿眉心：
“九尾狐心...正好补全我的轮回盘...”
叮——
一枚珊瑚棋子击中婴儿手腕。老板娘倚在二楼栏杆上，烟杆轻敲：“北冥的小崽子，忘尘驿的规矩...忘了？”
时空扭曲骤然恢复正常。婴儿暴退数丈，手腕处浮现珊瑚状的封印：“时之核的另一半...果然在你这里！”
老板娘吐着烟圈走下楼梯：“当年你师父偷核叛逃，就该想到有今日。”
“师父？”婴儿突然撕裂自己的脸皮，？”
所有雪驼同时人立而起，驼夫们扯下伪装——全是本该死去的阴傀宗余孽！
“戏中戏中戏...”许青山突然鼓掌，“但你们算漏了一点。”
他指尖亮起星盟徽记：“真正的时之核...从来不在任何人手里。”
整个忘尘驿突然虚化，露出下方的巨大机械体。无数光缆连接着每个宾客，包括铃儿与老板娘！
“欢迎参与星盟第999次时间线收束实验。”机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本次测试目标：蛊神复苏事件的终极解决方案。”
婴儿/寒蛊发出尖锐嘶鸣：“不可能！我明明破坏了...”
“你破坏的是投影。”许青山的身影开始数据化，“从万兽山脉开始，你们就在模拟环境中。”
场景急速切换：北海退去，万兽山脉消失，众人悬浮在浩瀚的星海中。下方有无数光球，每个光球都映出不同的发展线——其中一条正是铃儿与蛊神同归于尽！
“为什么...”铃儿看向自己心口，狐心竟也是数据流构成。
“因为现实中的你...早已牺牲。”许青山露出歉然神情，“这里是你的记忆回溯...我们需要找到改变结局的方法。”
所有“演员”停止动作，化作冰冷的数据流。唯有寒蛊/婴儿疯狂撞击屏障：“放我出去！我可是北冥...”
“北冥宗最后的意识体。”星盟主脑显现，“正是你用最后力量将铃儿残魂送入时之核...不是吗？”
寒蛊突然安静下来，数据流凝聚成个沧桑的老者模样：“是啊...三百年了...还是没能救回她...”
记忆如潮水涌来：现实中的寒蛊确实是铃儿生父，为救女儿盗取时之核，却引发更大灾难。星盟不得不将整个事件封入时间循环，寻找破局之法。
“999次循环...”老者苦笑，“每次都是同样结局...”
“但这次不同。”许青山指向铃儿，“她想起了狐心的另一种用法。”
场景回到北海决战前。铃儿没有掏出狐心，而是将蛊王与狐心融合：“以万兽之悲...化轮回之喜！”
璀璨光芒中，蛊神没有消散，而是蜕变成只光蝶落在她指尖。所有被晶化的生灵恢复原状，寒蛊抱着女儿的尸体老泪纵横。
“原来...”现实中的铃儿残魂轻笑，“答案一直这么简单...”
她化作光点消散，循环正式终结。
三个月后，重建的万兽山庄多了座新坟。碑上刻着：“父寒蛊，女铃儿合葬于此。”
许青山放下野花，耳边响起星盟主脑的提示：“时间线已稳定。但检测到新的异常波动...”
他望向北冥海方向，那里正升起第九颗月亮。
北冥海上的第九月泛着诡谲的紫光。许青山站在琉璃丹宫的观星台上，腕间星盟徽记发出急促蜂鸣。
“异常波动源确认。”机械音在他脑内回响，“坐标：北冥归墟之眼。能量等级：灭世级。”
宫门外忽然传来喧嚣。弟子引着个披麻戴孝的少女闯入：“宫主！北冥宗遗孤求见！”
少女抬起泪眼，额间竟生着与铃儿一般的狐纹：“求仙尊...救我北冥...”
她递上的血书中，夹着片冰晶羽毛。许青山触碰羽毛的刹那，看见了骇人景象：北冥宗全员化作冰雕，每个人心口都开着朵珊瑚花！
“第九月...”少女哽咽，“是轮回殿的倒影...它要吞掉所有时间线...”
许青山突然捏碎羽毛：“你不是北冥遗孤。”琉璃焰掠过，少女伪装尽褪——竟是本该消散的寒蛊！
“没办法...”寒蛊苦笑，“那丫头临死前把狐心塞给了我...现在连轮回殿都认我为宿主。”
他忽然撕裂胸膛，露出跳动着的九色狐心：“但第九月...是冲这个来的...”
夜空中的紫月突然睁开巨眼！光束笼罩寒蛊，要将他吸入月中。许青山立即结阵阻挡，却被连阵带人一同扯向月亮！
“没用的...”寒蛊在光束中分解，“这是时间本身的吸引力...”
千钧一发之际，忘尘驿的老板娘破空而来。烟杆敲在光束上，竟发出金石相击之声：“北冥的老把戏...还没玩够？”
她身后浮现星盟舰队的虚影：“时之核，锁定坐标！”
第九月突然扭曲，化作漩涡将三人吞没。
再睁眼时，他们站在座巨大的齿轮宫殿中。无数时间线如丝线般穿梭，每条线都连着个沉睡的身影。
“轮回殿的核心...”老板娘烟杆轻点，“或者说...时之核的真身。”
寒蛊突然跪地痛哭。那些沉睡的身影里，赫然有铃儿和无数北冥宗人！
“原来...”他颤抖着触摸冰封的铃儿，“我们从来没能逃出去...”
齿轮忽然加速转动。所有沉睡者齐齐睁眼，瞳孔中映出第九月的紫光：
“欢迎归来...失败的实验体...”
许青山猛然醒悟：“这里不是轮回殿...是星盟的时间监狱！”
“答对了。”铃儿的冰雕突然开口，“第1000次循环...终于有人发现了。”
整个宫殿开始崩塌，露出外层的机械结构。星盟主脑的投影浮现：“很遗憾，诸位的时间线已被判定为‘不可修复’。”
无数激光枪口从虚空伸出。老板娘突然大笑：“就知道你们会灭口！”
她掀开伪装——竟是星盟通缉榜第一的“时间大盗”！烟杆化作权杖，瞬间冻结所有枪口：“老娘偷时之核的时候，你们还在玩泥巴呢！”
寒蛊趁机扑向控制台。狐心发出强光，竟开始逆转时间流向！
“没用的...”主脑冷冰冰道，“你们的时间锚点早已...”
话未说完，整个监狱突然静音。所有时间线开始自主融合，凝聚成个白衣女子的虚影。
“时间不需要锚点。”女子轻笑，“需要...的是混沌。”
她竟是现实世界中早已逝去的初代星盟主席！
“主席？！”主脑首次出现波动，“您不是...”
“不是被你们篡改记忆后废弃了？”女子抬手轻点，主脑的投影开始碎裂，“我一直在等...等时间孕育出足够的混沌...”
她看向许青山：“比如...本不该存在的琉璃丹道。”
又看向寒蛊：“比如...跨越生死的情愫。”
最后看向老板娘：“比如...敢于盗窃时间的勇气。”
所有时间线轰然炸开！众人坠入时间乱流，看见无数可能性在生灭：
有铃儿存活的世界线，有北冥昌盛的世界线，甚至还有机械与修仙共存的世界线...
“选择吧。”初代主席的声音在乱流中回响，“成为新的时间观测者...或者...”
寒蛊突然抓住许青山和老板娘：“选第三条路！”
他将狐心按入胸口，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能量：“我要...复活所有时间线！”
时空彻底混乱。当光芒散尽时，他们站在片虚无中。眼前漂浮着颗水晶球，球中映出万千世界。
老板娘伸手触碰，却被烫得缩回手：“这是...”
“新生的时之核。”许青山琉璃瞳中星河流转，“我们...成了时间本身。”
寒蛊怔怔望着水晶球中嬉笑的铃儿，泪如雨下。
第九月依旧高悬，但紫光已化作温柔的星辉。
“值得吗？”老板娘问。
寒蛊将水晶球拥入怀中：“从来...没有值不值得...”
许青山望向虚无深处，那里正有新的时间线在萌芽。
北冥海的黑水无风起浪，第九轮紫月悬在天际，将海水染成诡异的绛色。许青山站在琉璃丹宫的观星台上，眉宇紧锁。他筑基期的修为虽不算高深，但对天地灵气的感应却异常敏锐——那轮紫月散发的根本不是月华，而是某种侵蚀灵气的秽气。
“宫主！”弟子慌忙来报，“沿海的渔村...全村人都化作了石雕！”
许青山御剑而至时，只见男女老少都保持着日常劳作的姿态，肌肤却已彻底石化。更可怕的是，每个石像心口都生着朵珊瑚状的血花。
“九幽噬灵阵...”许青山认出这歹毒阵法，“布阵者至少是元婴修为。”
他掐诀探查阵眼，却发现阵法核心竟与自己同源——都是琉璃丹道的气息！
突然，所有石像齐齐转头，空洞的眼窝望向同一个方向。许青山顺着方向望去，只见海边崖石上站着个戴斗笠的渔翁，正垂竿钓海。
“道友看了这么久...”渔翁的声音苍老沙哑，“可看出什么了？”
许青山瞳孔骤缩：“大长老？您不是在三年前坐化...”
渔翁掀开斗笠，露出张布满尸斑的脸：“坐化？是啊...但现在不是回来了么？”他鱼竿轻提，钓线上竟挂着颗跳动的心脏——正是许青山早年陨落的师尊之心！
“师尊！”许青山目眦欲裂，琉璃剑应声出鞘。
“徒儿还是这般急躁。”渔翁轻笑，身后浮现九道鬼影，“让为师看看...你这三年长进了多少？”
九幽噬灵阵骤然发动！许青山只觉丹田剧痛，筑基道台竟出现裂痕。危急时刻，他怀中的星盟徽记突然发烫——这是当年游历时，某个神秘组织赠予的通讯法器。
“警告：检测到跨位面能量...建议立即撤离...”机械音在脑中响起。
许青山咬牙捏碎徽记：“我辈修士，何惜一战！”
琉璃丹火焚体而起，他竟强行燃烧修为暂时提升到假丹境界！渔翁脸色微变：“燃魂之术？你...”
话未说完，海面突然分开。万千水族簇拥着个蚌壳浮出水面，蚌中坐着个手捧明珠的鲛人少女。
“北冥海之事...”少女声音空灵，“何时轮到陆上修士插手了？”
她明珠轻转，所有石像瞬间软化恢复血肉之躯。渔翁暴怒：“小小鲛人也敢坏我...”
明珠突然爆开强光，渔翁在惨叫中化作滩黑水。少女轻咳着拭去嘴角血迹：“第九月现世，北冥宫开启...诸位好自为之。”
许青山正要道谢，却见少女心口开着朵珊瑚血花——原来她早已被噬灵阵所伤！
“道友...”少女递来片鲛绡，“若见家师...请将此物...”
她未尽之言化作泡沫消散，整片海域恢复平静，只余紫月高悬。
三日后，许青山按鲛绡指引来到处荒岛。岛上满是上古阵法遗迹，正中祭坛上供着半块残碑，碑文正是《琉璃丹经》缺失的最后一卷！
“原来如此...”他抚过碑上刻痕，“第九月是北冥宫现世的征兆...”
突然，祭坛震动。残碑中飞出缕残魂，竟是当年创立琉璃丹宫的祖师！
“孩子...”残魂声音虚弱，“第九月非吉兆，而是镇魔碑崩塌之象...北冥宫下镇压着上古魔尊...”
话未说完，整座荒岛开始下沉！海中升起巨大宫殿，殿门镌刻着“北冥”二字。门缝中渗出黑雾，所过之处万物腐朽。
“来不及了...”残魂哀叹，“唯有集齐三件圣物...”
许青山毫不犹豫祭出本命丹火：“请祖师明示！”
“琉璃心、鲛人泪、镇魔碑...”残魂渐渐消散，“但镇魔碑早已...”
殿门轰然开启，走出个与许青山容貌无异的身影：“早已被我炼化了。”
假许青山把玩着块石碑碎片：“好徒孙，等你许久了。”
许青山顿时明悟：原来这些年遇到的“机缘”，都是魔尊为引他入局的算计！
“为何选我？”
“因为你的琉璃道体...”魔尊轻笑，“是最好的容器啊。”
黑雾吞没天地。许青山道基尽碎，眼看就要被夺舍——突然心口一热，那半卷《琉璃丹经》自动飞起！
“傻孩子...”祖师残魂的最后声音响起，“琉璃丹道...从来修的都不是己身...”
经文化作流光没入北冥宫，整座宫殿剧烈震动。魔尊惨叫：“老不死的！你竟然...”
“而是以身...镇魔！”
许青山福至心灵，毅然引爆残存修为。琉璃丹火与镇魔碑碎片共鸣，竟暂时重封宫门！
三个月后，新的琉璃丹宫在北冥海边建成。许青山修为尽失，却成了北冥海新的镇守者。
每日黄昏，都有鲛人浮出海面，为他唱起镇魔的歌谣。
而第九月依旧高悬，仿佛在等待下一个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