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青山知晴
黄龙江畔，正值秋水初涨。
数十艘渔船在江心穿梭，渔网起落间，竟接连捞起平日难得一见的灵鱼。有通体如翡翠的青灵鳜，腮边生着金线的龙须鲢…..
江岸边，一位须发皆白的老渔翁正捧着渔网发愣。网中躺着一尾三尺长的玉骨银鳞，鱼身剔透如冰，在岸边跳动时洒落满地星辉。
“怪哉...”老渔翁蹲在河畔，粗糙的手指抚过银鳞鱼冰凉的脊背，“老汉在江上打渔五十载，这些宝贝往日十年都难见一条，今日却像赶集似的。”
“老先生，什么事这么开心？”
老渔翁闻声回头，晨光中站着两人。
那青衫书生负手而立，衣角被江风掀起时，竟不见丝毫摆动，仿佛与这方天地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身旁女子更是惊人，分明站在泥泞岸边，雪白的鞋履却纤尘不染，每一步落下，都有几茎芦苇无风自动地让开。
“不瞒先生，我今日随手一网便网了一条灵鱼。”老渔翁咧嘴笑道，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
“老先生可否给我看一眼？”许青山温声询问。
“先生请便。”老渔翁将渔网往前一递，粗糙的手上还沾着水珠。
许青山伸手接过，那鱼儿却猛地一挣，“扑通”溅起水花，转眼消失在江中。
老渔翁脸色顿时阴沉如铁，一把夺回空网：“你这后生！老汉的灵鱼…..”
“实在对不住。不若往那边再试一网？”许青山面带歉意，连忙指向下游。
“哼！”老渔翁狠狠啐了一口，却还是阴沉着脸朝那方向甩出渔网，网绳在空中抽出声响。
网绳刚沉入水面，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江面竟泛起一圈金色波纹。
他急忙收网，渔网出水时，网中银光灿灿。
三条通体晶莹的玉骨银鳞在网中翻腾，鱼鳞折射晨光，在水面上投映出流动的光斑。网底还缠着一枚青玉般的鳞片，足有巴掌大，表面天然生着“碧水”二字。
“这...这...”
老渔翁瞪圆了眼睛，双手止不住地颤抖。他猛地回头，却发现方才那对年轻男女已不见踪影。
江岸边空荡荡的，连个脚印都没留下，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一阵江风掠过，他手中的青玉鳞片突然发起烫来。远处雾霭深处，隐约传来似钟非钟的声响，震得水面泛起细密涟漪。
老渔翁突然觉得，自己似乎网住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当两人的身影再度浮现时，已立于黄龙江上游的河滩。晨雾在此处竟泛着淡淡的青金色，连鹅卵石都蒙着一层灵气凝结的霜华。
“方才那鱼...”玥晴话未说完，忽见许青山指尖凝聚出一缕青光，正是老渔翁网中消失的那尾灵鱼所化。
“是碧水宫的拜帖。”
“这尾银璃引，便是他感应到我们气息后送来的路引。”
许青山任由那缕青光游入江水。
江水突然无声分开，露出道铺满莹润青玉的阶梯，直通幽深水底。
玥晴素手轻抬，指尖灵光流转，方才分开的江水顿时轰然合拢，浪花不溅。
许青山目光微动，纯水灵根果然不凡，这般举重若轻的控水之术，寻常筑基修士绝难做到。
“不急，离九月九尚有半月。”玥晴望着恢复平静的江面，白玉般的脸庞闪过一丝忧色。
许青山了然道：“放心，若我所料不差，火鸦王定会前来。”
玥晴闻言，下颌轻点。江风拂过她垂落的青丝，掩去了眼底那抹复杂的情绪。
“对了，”许青山突然开口，“玥会长说你修炼难以静心，是因我之故...这是为何？”
玥晴身子一僵，耳尖瞬间染上薄红：“你——”
她猛地抬头瞪来，眸中似有秋水翻涌。
“我究竟做了什么？”许青山眉头紧蹙，满脸困惑。
江风骤急。玥晴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终是别过脸去，只余袖中玉指将衣角绞得发皱。
“跟我说说呗，或许我能为你找到办法。”许青山讪讪一笑，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
玥晴恍若未闻，依旧侧着脸望向江面。
四下无人，江风拂过芦苇荡，沙沙作响。
许青山望着玥晴的侧脸。晨光描摹着她精致的轮廓，长睫在玉白的肌肤上投下浅影，唇瓣因紧抿而泛着嫣红。
楚昭宁不在，老渔翁远去，天地间仿佛只剩他们二人。
他忽然伸手，握住了玥晴纤细的手腕。
“你！”玥晴猛地转头，眼中怒意如碎冰迸溅，却在对上许青山目光时晃了晃。他的掌心很烫，烫得她一时忘了挣脱。
许青山自己也怔住了。他本不是孟浪之人，可此刻指尖传来的温凉触感，却让他想起那尾滑入江中的银鱼，分明握住了，又怕抓得太紧伤了她。
“你这么做，就不怕楚仙子知道？”玥晴用力抽了几次手，却被他握得更紧，忍不住冷声讥讽。
“知道便知道。”许青山却浑不在意地笑了笑，反正此刻楚昭宁远在千里之外闭关，又怎会知晓这江畔发生的小插曲？
他拇指无意识地摩挲过她腕间细嫩的肌肤，忽觉这触感比最上等的灵绸还要细腻三分。
玥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却又强自镇定道：“你当真以为，我奈何不了你？”
许青山低笑一声，非但不松手，反而得寸进尺地将她往身前一带：“那你试试？”
两人距离骤然缩短，近得他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幽兰香。
玥晴呼吸一滞，掌心已凝出一团幽蓝水光，却迟迟未拍出。
“怎么，舍不得？”
许青山挑眉，目光落在她微微发抖的指尖上。
“无耻！”玥晴终于挣开他的手，后退两步整理衣袖，却掩不住颈侧泛起的红晕。
“等楚仙子出关，我定要——”
“定要如何？”许青山忽然逼近，阴影笼罩住她，“告诉她，你被我牵了手就方寸大乱？”
江风骤起，吹散玥晴未尽的话语。她咬唇瞪着他，眸中水光潋滟，分不清是怒是羞。
“我知你心中有我的影子。”许青山背对着她，声音混在风里，“凡尘游历一遭，方知修道之人更该直面本心。男女相悦本就是天道常伦，何须遮掩？你这般自缚，道途怎能长远......”
玥晴猛地僵住，指尖掐进掌心。
他分明什么都知道。
知道她修炼时总被杂念所扰，知道她强作冷淡下的挣扎，更知道她为何要来魔宫和他断绝交往。
却偏要这般明知故问，看她慌乱失态。
“许青山！”她突然喊出声，尾音却颤了。
前方的青衫身影未停，唯有袖口被风吹得飘扬。玥晴看着那道越来越远的背影，忽然提起裙摆追了上去。绣鞋踏碎水洼的声响，惊飞了芦苇丛中的白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