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章 归巢咖啡
午后的阳光透过“归巢”咖啡馆巨大的落地窗，将木质地板切割成温暖的光斑。*l¨u,o,l-a￠x￠s-w,.?c*o?m*空气里弥漫着现磨咖啡豆的醇香，混合着刚出炉的杏仁可颂甜腻诱人的气息。舒缓的爵士乐流淌在不算拥挤的空间里，营造出一种与d市腥风血雨截然不同的宁静。
吧台后，一个穿着干净米色围裙、身形略显清瘦的青年正专注地擦拭着玻璃杯。他动作一丝不苟，杯壁在灯光下反射出毫无水渍的晶莹。他的侧脸线条干净，低垂的眼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显得安静，甚至有些过于安静。这是玉面。
“玉面！玉面！”一个清脆悦耳、带着点跳跃感的声音响起。百灵像只灵巧的蝴蝶，端着摆满空杯的托盘从卡座区快步走回吧台。
她扎着清爽的马尾，几缕不听话的碎发贴在光洁的额角，脸上洋溢着纯粹的笑容，眼睛亮晶晶的，仿佛盛满了窗外的阳光。
“七号桌的客人说今天的‘迷雾森林’拉花特别好看，问是不是你做的！”百灵把托盘往清洗台一放，凑到玉面身边，语调轻快得像唱歌，“我说当然是啦！我们玉面可是拉花艺术家！”她说话时语速偏快，带着一种新获得语言能力的人特有的、对每个音节都充满新鲜感的认真，偶尔某个词尾音会不自觉地拖长一点，显得格外生动。
玉面擦杯子的动作顿了一下，耳尖几不可察地泛起一丝微红。他没抬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声音低沉清晰，但音量不大，似乎不太习惯被这样首白地夸奖。
“哎呀，你‘嗯’什么呀！”百灵不满地撅起嘴，伸手轻轻戳了戳玉面的胳膊，带着点小小的固执，“人家夸你呢！要开心！要说‘谢谢’！”她模仿着玉面平时说话的样子，故意压低了声音，板着脸说：“嗯。!k\u?a`i+d+u·x?s?./n·e′t~” 然后又立刻变回自己明媚的笑脸，“你看，这样多没劲！”
玉面被她逗得嘴角微微向上牵动了一下，虽然弧度很小，但像冰面裂开一道细缝，透出底下些许暖意。他终于抬起头，看向百灵，眼神温和，带着点无奈，又有些纵容：“谢谢。知道了。” 他放下擦亮的杯子，转身去操作咖啡机，准备下一单。动作依旧精准流畅，但肩膀似乎比刚才放松了一些。
百灵满意地笑了，像只偷到小鱼干的猫。她哼着不成调的歌，开始麻利地清洗杯碟。水流哗哗作响，她洗得又快又干净，手指灵活得像在跳舞。洗到一半，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转头对玉面说：“对了，玉面，下午那款新研发的‘焦糖海盐慕斯’，我觉得糖浆比例可以再减一点点，现在的甜度有点盖住海盐的咸香了。客人可能会觉得腻。” 她语气很笃定，大眼睛里闪烁着对味觉的自信。
玉面正在打奶泡的手微微一顿，蒸汽棒发出稳定的嘶嘶声。他没有立刻反驳，而是认真思考了几秒，才点点头：“好，下一批调整。你味觉很敏锐。” 他认可了她的固执，也欣赏她的敏锐。这种关于“甜度”的固执争论，在咖啡馆里几乎每天都会发生，是百灵表达“在乎”的方式。
“那当然！”百灵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继续哼着歌干活。阳光落在她身上，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薪/完`本?神?栈* ^蕪_错`内?容.谁能想到，这个笑容明媚、对甜点配方斤斤计较的女孩，不久前还是个无声世界里的聋哑人，甚至为了救身边这个沉默的青年，甘愿走向黑暗的手术台？
玉面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他总觉得自己笨拙、寡言，配不上百灵这样鲜活的生命力。是她，在他重病绝望时，用那双澄澈的眼睛和无声的糖浆画，将他从泥沼中拉了出来，甚至不惜牺牲自己……这份沉甸甸的情谊和救赎，让他感激，也让他更加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辜负了她拼死换来的新生。
几个老顾客低声交谈，笔记本电脑屏幕闪烁着微光，一切安宁得如同时间在此凝固。
午后的客流高峰过去，咖啡馆里只剩下两三位沉浸在书页或屏幕中的客人。玉面完成最后一次手冲，将滤杯中的咖啡渣倒入专用垃圾桶，水流冲洗着器具。
就在这时，储藏室那扇不起眼的木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一条缝隙。林海走了出来。他穿着咖啡馆老板常穿的米色亚麻衬衫，袖子随意挽到手肘，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经营者的温和倦意。
他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自然地走向吧台后方的热水器，仿佛只是出来续水。
“玉面，百灵，”林海的声音不高，语调平稳，如同在讨论明天的豆子订单，“下周的日程，需要调整一下。”
玉面停下清洗的动作，转过身，微微颔首，姿态恭敬而内敛，如同训练有素的侍者。百灵也立刻停下哼唱，像只被召唤的小鹿般轻盈地靠拢过来，脸上带着自然的询问表情。
林海旋开保温杯盖，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镜片后的眼神。他的目光没有首接看向两人，而是落在操作台上一个刚擦拭干净的金属奶缸上。
“有个老朋友在西海岸，”他语气随意，如同闲聊，“数据绿洲
那边，新开了家生物科技公司，叫‘普罗米修斯生物公司’。搞基因编辑的，势头很猛。”他用手指轻轻敲了敲保温杯壁，发出轻微的“笃笃”声。“他托我帮忙，送个小玩意儿过去，做个…‘压力测试’。”
他从宽松的衬衫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那是一个约莫掌心大小的塑料盒。外壳是最常见的廉价白色硬塑料，边角甚至有点磨损，没有任何标识或图案，看起来就像从某个废弃的电子产品包装盒里随手拆下的部件，丢在路边都不会引人多看一眼。
它普通得近乎平庸，与吧台温暖的木质和闪亮的咖啡器具格格不入。
“就是这个。”林海将盒子轻轻放在吧台光洁的台面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盒子本身似乎隔绝了震动。“我的设计，挺有意思的小装置。内部结构…比较精妙，对环境变化敏感。”他顿了顿，拿起热水壶，缓缓向保温杯里注水。
“你们的任务很简单。”林海的声音依旧平稳，目光透过氤氲的水汽，平静地扫过玉面和百灵的脸。
“普罗米修斯”总部大楼，大楼核心研发区的A3级无菌样本处理室。进去后，把这个盒子拿出来，然后，”林海做了个极其轻微的下抛手势，“摔在地上。用力一点，确保它内部结构彻底解体金，就玩事了。”
操作完成后，立刻撤离。在安全屋待命，会有后续指令。同时，在信息海岸建立分布式数据接收点，确保实时、稳定地接收并回传来自“普罗米修斯”内部网络的所有公开生物传感数据流和环境监控信息。持续观测，首到收到终止指令。
林海盖上保温杯盖，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声。
“盒子做过特殊封装，常规的安检手段对它无效。放心携带。”他补充道，语气就像在说这个盒子能顺利通过机场托运。“里面的东西…摔碎了就没了，不会有残留，很环保。”他的嘴角似乎向上弯了一下，形成一个极淡、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转瞬即逝。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吧台上那个毫不起眼的白色塑料盒，在温暖的阳光下，显得更加廉价和突兀。摔碎它？在一个顶级生物公司的核心无菌室？建立数据站观测后续反应？
林海拿起保温杯。“去吧，准备一下。证件和基础装备在储藏室老地方。航班信息同步发送。”他不再多说，转身走向储藏室，身影消失在门后，仿佛只是交代完了一件咖啡馆采购的琐事。
吧台前，只剩下玉面、百灵，以及那个静静躺在阳光下的、廉价普通的白色小塑料盒。
咖啡馆里，音乐流淌，咖啡的香气温暖而慵懒。阳光依旧明媚地洒在橡木地板上。两位最优秀的“店员”，即将带着一个装着毁灭之种的、毫不起眼的“小礼物”，飞越太平洋，去执行一项他们并不真正理解、却绝对忠诚完成的使命。
风暴，将在数据绿洲明媚的阳光下，以一种最不起眼的方式被“摔碎”。而“归巢”的暗影，将悄然笼罩大洋彼岸的数据洪流。观测，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