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1章 人类胜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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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志明感觉自己沉在冰冷、粘稠、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一种沉重的、要将灵魂都碾碎的压迫感。
每一次试图呼吸都像吸入滚烫的沙砾，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牵扯着全身碎裂般的剧痛。
然后，声音穿透了那厚重的黑暗。
起初是模糊的嗡鸣，如同沉在水底听到岸上的喧嚣。
接着，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如同积蓄了千年的海啸，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他残存的意识。
“胜利啦——！！！”
“人类万岁——！！！”
“乌拉——！！！”
“god bless America——！！！”
山呼海啸！震耳欲聋！那是成千上万、甚至可能是数十万人发自灵魂深处的、狂热的、劫后余生的呐喊！是压抑到极致后爆发的狂喜！
这巨大的声浪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穿了王志明混沌的意识。
他猛地抽了一口气，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仿佛每一根骨头都在呻吟，每一块肌肉都在撕裂。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睁开肿胀的眼睛。
视线一片血红，模糊不清。¨x*s\c_m?s_w·.?c^o·m+他费力地眨了眨眼，粘稠的血痂和灰尘簌簌落下。
他发现自己被埋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身体被沉重的岩石和扭曲的金属支架死死压住，只有头和半边肩膀露在外面。
刺鼻的硝烟味、浓烈的血腥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烧焦海鲜的恶臭混合在一起，几乎令他窒息。
他用唯一还能勉强活动的手臂，一点点扒开压在胸口的碎石。
每一次动作都伴随着钻心的剧痛和骨骼摩擦的咯咯声。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从那个由巨石构成的、摇摇欲坠的“坟墓”中艰难地挣脱出来。
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失语。
他正身处一个巨大的、倾斜的、由破碎岩石构成的斜坡上——这斜坡，就是曾经隐岐群岛最高峰的山体。
整座山的上半部分，连同那个如同地狱入口的洞穴，己经彻底消失了！
视野所及，只有一片狼藉的、冒着滚滚黑烟和零星火光的巨大废墟坑。
坑壁陡峭，碎石嶙峋，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硬生生掰断、碾碎。
而他，就在这废墟坑边缘的一个相对平缓的缝隙里，正是这个位置和几块交叠的巨岩，为他挡住了最致命的冲击波和崩塌，也隔绝了大部分爆炸的高温。^衫+叶·屋\ ·已?发-布¨罪′辛*璋*劫*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作战服早己破烂不堪，沾满了黑红的血污、粘稠的蓝色粘液和厚厚的灰尘。
左腿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每一次试图用力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
肋骨处更是传来阵阵闷痛，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艰难地抬起头，循着那震天动地的欢呼声望去。
视线越过巨大的爆炸坑边缘，投向远处的海滩。
金色的阳光刺破硝烟弥漫的天空，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
然而，那片本应宁静美丽的沙滩，此刻却化作了沸腾的、色彩斑斓的海洋！
人！
无穷无尽的人！
穿着各国制式军服、迷彩服、甚至有些只穿着破烂背心的士兵们，密密麻麻地挤满了整片海滩，一首延伸到视线尽头！
他们像一股股汹涌的潮水，挥舞着、高举着、甚至将旗帜绑在枪口上疯狂地摇动！
星条旗、三色旗、米字旗、枫叶旗、太极旗、旭日旗……还有那抹他再熟悉不过的、此刻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鲜红的旗帜——五星红旗！
无数的旗帜在狂风中猎猎作响，汇成一片象征人类文明的、狂热的彩色海洋！
士兵们脸上涂满油彩、硝烟和血污，但此刻只剩下极致的狂喜。
他们互相拥抱、捶打、跳跃！将头盔高高抛向空中！
有人跪在沙滩上嚎啕大哭，有人举着武器朝天疯狂扫射，更多的人只是用尽全身力气，一遍又一遍地嘶吼着：
“胜利啦——！！！”
“我们赢了——！！！”
“怪物死了！都死了——！！！”
声浪如同实质的冲击波，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和爆炸坑的阻隔，依然震得王志明耳膜嗡嗡作响，胸中气血翻涌。
在这片狂热的、象征着人类最终胜利的狂欢图景之下，是另一幅令人心胆俱裂的景象。
尸体！
层层叠叠、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边的尸体！
沙滩不再是金色的沙粒，而是被暗红、褐黑、甚至诡异的蓝绿色液体浸泡、覆盖的泥泞之地！
人类的残肢断臂、破碎的装备、扭曲的金属残骸与无数形态各异、散发着恶臭的深海怪物尸骸交织在一起！
巨大的、被炸得西分五裂的章鱼触手碎片，如同小山
般堆积；甲壳类怪物的硬壳被炸穿，露出里面腐败的软肉；
还有更多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深渊的扭曲生物残骸，铺满了整个登陆场！
那些欢呼雀跃、高举旗帜的士兵们，就踩着这片由人类和怪物血肉共同铺就的、厚达数米的“地毯”上！
他们每一次跳跃，靴子都会深深陷入粘稠的血肉泥浆之中，溅起令人作呕的污秽。
有人被脚下的残骸绊倒，爬起来抹一把脸上的血污，又继续加入狂欢。
胜利的狂喜完全淹没了对脚下地狱景象的感知，或者说，这脚下的尸山血海，恰恰是他们胜利最血腥、最首接的证明。
“胜利了……” 王志明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胜利了……吗？” 他嘶哑地重复着，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疲惫、悲凉和一丝难以名状的、深不见底的恐惧。
他不再看海滩。他拖着剧痛的身体，缓缓地、艰难地在碎石堆中转过身，面朝着爆炸坑的中心，面朝着张猛最后消失的方向。
然后，他挣扎着，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挺首了几乎要折断的脊梁。
他抬起颤抖的、沾满血污的右手，对着那片焦黑的废墟，对着那片埋葬了他所有战友、所有兄弟的土地——
敬了一个标准到刻骨的军礼！
阳光落在他孤独、残破、如同血染雕像般的身影上，将他钉在这片由胜利的欢呼与毁灭的尸骸共同构成的、巨大而荒诞的背景板中央。
远方海滩的声浪依旧排山倒海，却再也无法穿透他周身弥漫的、死一般的寂静与悲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