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两只咸鱼游得快
风,这样的风向,带着海洋不安的气息……
这是来自于海神的圣旨,自然的低喃!
柯齐北站在细沙上,一卷一卷的海浪打上来,蔚蓝色的海水一路汹涌的扑上岸边,等到了柯齐北的脚边的时候,只能恰好没过军靴的鞋底,海水上带着一层白色的泡沫粘在鞋底的边缘,柯齐北擡着头,在看着头顶的这方天际。
此时,这边的云层还不是那么的厚,透明度也高,只是当她顺着一条线下去,一直看到了遥远的天际那头。
彼端,似乎依稀能看到一抹厚重的黑色!
这样的黑,与夜的黑有着细微的差别,此时只有细细的一抹隐藏在无边无际的黑夜里,也并不明显,却透露这危险的信息。
海的风向,海的预告,海的不确定……
一个聪明的捕鱼者是不会选在今天出海。
柯齐北侧头看了一眼,那边是已经准备下海的新丁,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然而,她现在不是捕鱼者,她是士兵,不管在什么样的环境下,一个合格的士兵必需完成他的任务!
“我们先下去了,也祝你好运吧!”有一个新丁走了过来,他们看了一会大海,也不能真耽误了正事,现在就要下海了。
“嗯。”柯齐北正蹲在地上,做出发前的最后一次整理行囊,准备再一次的缩减了行囊的重量。
她想了想,然后认真的回应那名新丁口里的祝愿,不管他是否是真心的,“好运,愿也与你相随。”
“呃……”新丁愣了一下。
眼前这个小丫头是不择不扣的怪人,平时只有和方进这群人窝在一起的时候还能说上几句话,要是在训练的时候就没见过她肯啃过声的时候。
说起来他刚刚说话的时候有多少真心还说不准,但是平时他们和阿东这一帮子军校生关系还不错,心里看着她的时候多少还有些别扭,你说他真的恨她吧,也不是,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心里,你一个女孩子家吧,来这男人堆里算什么事?
是的,你可以称它为沙文主义,或者大男子主义,但是他们谁都不觉得这是一种错,就算现在男女平等了n年,但是在崇拜强者的联盟,他还是有理由看不惯她这样的体能还来混预备役,毫不夸张的说,有时候他就觉得,这就是一种侮辱。
你说你强吧,我还没话说,你体能排下来就倒数的分,你来这干嘛?玩呢?
所以阿东的挑衅,其实在很大程度上是符合了很多新丁的心理的,他们也想看这个不怎么样的少女吃瘪,然后赶紧回她该呆的地方去。
别在这里瞎折腾,看着他们还心烦呢!
但是这时,这个新丁的心理有些微妙,他站着,她蹲着,他享受从这样的高处俯视的眼眸就像是璀璨的黑珍珠一样闪着耀眼的光华,可能是因为消耗了不少的体能,唇色有些苍白,脸上的表情和以往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她的嘴角勾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立马让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许多,她说,好运,愿也与你相随。
这句话有一种力量,让人不由自主的相信,她说话时的心情是那样的真诚。
这新丁不由的动容,张了张嘴,其实他想说,你一个女孩来这里没用战场都是男人的地方,其实他想说,哎,你干脆别跟阿东闹下去了,这样对你也没好处,其实他想说,小丫头,我们都是抱着必死的心情来这里的,你要是来玩,现在就赶紧走……
但是,这些话硬生生的卡在了他的嗓子眼,一句也出不来,末了,他只能拉紧了他背包的带子,转身加入了他身后的那群男人。
海风吹来,带来心中一句低喃,好运,也祝你,这次是真心的!
……
海是什么样子的?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给你一个确切的答案,有人说,美,有人说广,有人说平静,有人说汹涌。
但是此时此刻,在柯齐北的眼睛里,她就一个念头,难搞!
冰凉的刺骨就不用说了,刚下去的时候海面还算是平静的,游了一段就发现了海风越来越大,而浪涛像是一个巨大的熊掌,一下一下的按着你的脑袋就要拍下来,即使柯齐北小心的避过了,但是有时还是少不了呛上几口咸涩的苦水,运气不好的时候,擡头换气正碰上一个大浪打来,直接就把你拍的天旋地转,两眼发晕。
而一波一波加剧的浪潮中,人就显得微小得快要失去了存在感,你在水里奋力游动也显得不那么的有效果,逆着这大浪前行,你使了吃奶的劲在里头折腾了好几下,时常会无奈的发现,你好像还是在原地瞎扑通。
而有着这样的感觉的人并不止一个,我们天才约瑟夫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此时他的腰上绑了一个自制的马达,刚下水那会儿,他在水里速度快得,差点就有新丁眼红的要来狠削他一顿,你还给自己开了一个外挂?这样赢得不光彩!
赢,是啊,这样的速度,约瑟夫也觉得这次越野他要大大的表现一番了,他至于使用什么手段,教官没说过的都不算违规,况且他就是走的技术兵这条路子,靠自己的本行赢了,这算丢哪门子的脸。
但是自从进入了深海一切就不同了,呼呼的海风,一个接着一个的大浪,只看得见一波比一波大,就没有见到有要变小的趋势,马达的动力还顶不上海水带来的阻力的十分之一,他本身体能就靠不住,就是想着走一条邪路子来成为黑马,现在呢?机器看起来是靠不上了!至于人,约瑟夫认为这是更靠不上的。
可是要放弃?
不,不能放弃!
约瑟夫咬咬牙,开始使劲的滑动着,虽然他的力道看起来微不足道,以至于,他整个人都有点悲观的想,我现在不会是在海浪打得在后退吧?
就在约瑟夫脑子里冒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时候,他似乎看到了一颗熟悉的脑袋,约瑟夫立即像打了鸡血一样,使劲的折腾了两下,竟然真的一点一点的向前面那个身影接近了许多。(嗷嗷,大家理解的,在海里游着呢,就能看到一个脑瓜子。)
“小……小不点……”约瑟夫兴奋的喊着。
柯齐北没有回头,身后传来了一阵急剧的咳嗽声,但是从上面看来,柯齐北的前进速度慢了下来,于是很快,二人达到了并驾齐驱的位置。
约瑟夫这时正咳的厉害,已经呛了好几口海水。
“让你的脑袋在上面,别到水里去。”
约瑟夫听了换了一个让头一直浮在水面上的踩水的方式,用力的咳了两下,渐渐的呼吸也恢复的正常。
“不想活了?”柯齐北冷冷的看着约瑟夫,要知道,他刚刚那样是很危险的,这种时候,呛到水,要是有一个大浪打过来,就等着等死吧!
“……”约瑟夫噤声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哎……走吧。”柯齐北也不想说什么。
“哎……我们一起走吧?搭个伴,这茫茫的大海里,一个人,呆着怪难受的。”约瑟夫急急的说。
“嗯。”过了几秒,柯齐北才轻轻的应了一声,不咸不淡的,也听不出来她此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在约瑟夫的眼里,柯齐北在水里,这一上一下,一呼一吸的,看起来特别的有节奏感,即使在这变幻莫测的海浪里,她的动作也不会因为海浪而失去了自己的节奏,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这一下一下的,让人看着特顺眼,特轻松,以至于,看着看着,约瑟夫的动作也带上了和她一样的节奏。
呼,清空肺叶,吸,带来氧气。
渐渐的,约瑟夫沉迷在这一呼一吸的动作里,似乎忘记了周围的环境,忘记了这重重的大浪,忘记了海水阻力的艰难,忘记了体力消耗的痛苦。
在很久以后,约瑟夫回忆起来,我所有的训练里,只有那一段特别艰难的海里,却是让我那样的轻松与自如。
然而这样的流畅并没有持续太久,当约瑟夫再一次从水中探出头来换气的时候,啪嗒,有东西落在了他脸上。
湿,这是重袭而来的湿!
这时他身体的每一处感官都是很敏感的,这一下就足够把他从全神贯注的状态中拉出来。
“呃……下雨了么?”约瑟夫低喃,似乎还在半梦半醒之间,不确定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啪嗒——啪嗒——
豆大的雨点打了下来,每一颗雨滴都分量很足,拍在你脑门子上,就像是给小石子砸到了一样。
“嗯,是雨,暴风雨即将来临。”柯齐北平静的回答,眼里不掀起一丝的波澜,好似,她已经早已经洞察了一般。
“你该不会早就知道会这样了吧?”约瑟夫问的语气很颓废啊。
“嗯。”
“怎么这样……你是天气预报么?”虽然在四嚎,但是约瑟夫打心里的就没有怀疑过她的话,更早的就是,在问的时候,他的心里隐约已经这样认为了。
“怎么办?风势好像越来越大了?”约瑟夫有些担心,因为此时的大海就像是静静酝酿了一个巨大漩涡,此刻已经开始全面的爆发,而他,只是已经卷入其中的,一叶微不足道的扁舟。
“这个……我不知道啊。”柯齐北两眼迷茫。
“……这个,是可以知道的。”约瑟夫差点就要做吐血状。
“这个……还真不知道。”以前只有人警告过这样的天气千万不能下海,但是没有人告诉过她这样个鬼天气要是下海了要怎么办?
约瑟夫翻了个白眼,苍天啊,真主啊,你把我带走吧!
此时约瑟夫还有一些自嘲的心情,但是很快,他真的笑不出来了。
黑,密布的黑,就像是把一个特别浓的墨汁泼到了一叠宣纸上,墨色,一层一层的渗透,直到,透得再也化不开。
滚滚的黑色的云层从海天相接的一际迅速的蔓延开来,不消片刻整片天空已经笼罩在密布的云层之下,狂风卷浪,直冲天际,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滔天巨浪,像一张巨大的网,铺满天空遮盖住土地。
约瑟夫被海风吹得都睁不开眼睛,海水渗透在眼睛里疼的眼泪直流。
“不行了,根本动不了,游不动的!”约瑟夫扯着声音嘶喊着。
“闭嘴。”柯齐北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约瑟夫看着前面纤细的人影,几乎就要淹没在滚滚浪涛之中,他咬着牙,奋力的向前扑腾。
这是什么样的感觉?
在这一场来的又急又猛的暴风雨中,暴雨为幕,乌云做帘,黑,眼前只有一片的黑,向前,除了永不止境的黑暗,看不到一点尽头,向后,没有退路。
他就是在这样的痛苦中挣扎的人,力气已经枯竭,身体就像是浮木在水中无垠的飘摇,绝望,痛苦,看不到前路。
“喂!”约瑟夫粗喘着,长长的喊了一声,等待他的是一阵的沉静,约瑟夫痛苦极了,他需要有什么东西来改变他的现状,或者是拯救他:“小不点……小不点!”这是在低喃。
“……”无言依旧是无言。
“小不点,小不点……柯齐北!”约瑟夫的声音里透着死人般腐朽的气息,这一声声低喃已经不知道是在呼唤还是无意识的喊叫。
雨越来越大,天空也越来越沉。
“柯齐北!你他妈的说句话啊!我要死了!我好痛苦!我坚持不住了……”约瑟夫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吼了一声柯齐北的名字,然后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我不行了,真的,我的体能已经到了极限了,我真的不行了……”他在诉说,又像是在自我催眠一般。
“前面。”
约瑟夫的耳朵动了动,这是柯齐北的声音,在这样的暴风雨中,显得格外的明显,这个声音离着他很近,似乎就在他的身边。
“前面,你看到了什么?”她的声线依旧那样的平稳,平稳的让人难以想象。
“黑,黑暗,永无止境的黑暗!”他都懒得掀起眼皮子去再向前看一眼,声音里透着蚀骨的绝望。
“从前呢,有一个人……”
经过了一路的风霜与考验,她的体力也到了极限,嗓音又干又哑,断断续续的说着简短的句子,但此时此刻,她这独特的平静而又嘶哑的嗓音却又像是带着一股神奇的魔力,能够安抚人心。
他,似乎沉溺在这独特的声音中……
“这个人呢,去参加了一次一万米的马拉松,这场比赛的时候,天气并不好,起了大雾,根本看不清前面的路……”
就像现在一样么?我看不到前面的路。
她的声音在风雨中撕扯着。
“他跑着,累得不行,看不到前面的路,终点,似乎永远到不了终点……”
“好痛苦,好痛苦,真的好痛苦……”她此时的嗓音特别的撕扯低沉。
这一声又一声的痛苦,似乎是借了她的口,喊出他的心声,与他心底的嘶吼那般的契合,好痛苦,好痛苦,真的好痛苦……
“后来,他选择了放弃。”
呵~对啊!是啊!是时候应该放弃了!
“他停下来的,然后发现……”
发现什么?约瑟夫挣扎的睁开眼睛。
“发现,从他放弃的地方到终点只有一百米。”
话音轻轻的落下,犹如一片轻盈的羽毛飘过,约瑟夫的瞳孔猛然的放大,瞪着前方,似乎能透过无尽的黑。
“以后,每一次我想要放弃的时候,我就会告诉自己,再多走一步,再多努力一下,再多试一回,也许就是胜利了!”
约瑟夫睁着眼睛艰难的扭过头想要去找在他身边的柯齐北,想要看清楚她此时的表情,可惜,眼前还是一片黑,只有一个模糊的身影。
“约瑟夫,你的目标是赢对吧?”
约瑟夫一震,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
是的,他想赢,想做第一!
这里的每一个都想不到吧?
体能排在最后军团,专业排在最后军团的他一直梦想着站在每一个人的前面。
这个秘密,他没有跟任何人讲过,甚至有时候,他都不敢想。
那么,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约瑟夫直直的看着,这时她低沉的声音又响起来了,似乎她能感知他的视线。
“你甘心在这里停下来么?”
你甘心吗?
约瑟夫反复的问自己这个问题。
不甘心!
不甘心!
不甘心!
约瑟夫埋着头,不再试图去透过那一层层的黑看到所谓的终点。
他用力的划着四肢,扭动着身体,顶着脑袋,不论如何,使劲全力,调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前进,前进……
好痛苦,好累,好想放弃!
每当这个时候,他的心里就有一个声音在反驳,你甘心嘛?
再多一下,再多一下就是终点。
在你想要放弃的那一刻,想一想,当初为什么坚持走到了这里。
当你想要放弃的时候,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可能就是终点。
……
“喂!两条咸鱼,在这里趴着干什么啊?等着看日出呢?”罗小爷痞痞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