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光茧
灵河深处，无日无月，唯有灵液化作的银白洪流滚滚奔腾，仿佛一条自九天坠落的巨龙，在幽暗河底咆哮翻卷。秦枫的身体正如一叶失去桨楫的孤舟，被洪流卷裹着，缓缓却不可阻挡地坠向更深处。
越向下，压力越恐怖。十丈、二十丈、五十丈……每落一丈，灵液的浓度便暴增数倍，到得百丈深处，河水已不再是液体，而是一团团被压缩至极致的灵晶浆，沉重得堪比山岳，狂暴得如同万刃齐绞。
肌肤最先承受不住——粗糙、干裂、剥脱，血珠甫一渗出，便被雷浆蒸发成雾；紧接着，新生的嫩肉在灵元刺激下迅速滋生，又被再次撕裂，如此周而复始，仿佛经历千刀万剐，却又千锤百炼。雷皇骨在胸腔内绽放出刺目的银蓝光芒，晶莹剔透的骨面浮现出细若发丝的暗金雷纹，像是一条条微型雷龙，游走、盘桓、咆哮，将涌入体内的灵液尽数吞噬、炼化、储存。
痛苦到极致，反而化作一种麻木的清明。秦枫紧闭双目，意识却前所未有的清醒：他能“看”到自己的经络被灵浆撑得寸寸龟裂，又在雷皇真意与九霄雷典神通的双重运转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拓宽、加固；他能“看”到丹田内那尊三首八臂的法相，在洪流冲刷下愈发凝实，日月双轮高升，雷脉龙影盘踞，龙角峥嵘，龙鳞暗金；他更能“看”到，那层刚刚踏入的炼虚中期壁垒，正被灵液反复冲击，一点点变薄，一丝丝松动，向着后期缓缓蠕动。
轰——
河底暗流突然爆发，似有千万柄雷锤同时砸落，秦枫身躯剧震，鲜血狂喷，却在鲜血离体的瞬间被灵浆蒸发，化作赤雾缭绕。就在那雾气的尽头，他的气息猛地一涨，一股较之先前强横数倍的威压，自其体内扩散而出，将周遭雷液硬生生逼退三尺！
炼虚后期，触手可及！
……
灵河之外，雷幕穹顶高悬。
韩清风与苏离并肩立于虚空，脚下便是汹涌翻滚的银色河面。两人皆未释放护体灵光，任由雷雾扑面，衣袍猎猎，目光穿透河雾，落在那道仍在下沉的青衫身影上，默然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苏离轻声开口，打破沉默：“这秦道友……确是人物。入河即放弃所有防御，任凭灵液噬体，此等魄力，同辈之中，罕见。”
韩清风“嗯”了一声，声音低沉：“下界飞升者，若无大气运、大魄力，走不到今天。他能以不足千年之龄跻身炼虚，岂是偶然？”
苏离侧首，望向韩清风棱角分明的侧脸，忽地一笑：“大统领对这位秦道友，关注颇多，也格外满意。”
韩清风没有接话，他知道苏离还有后文。果然，苏离顿了顿，又道：“第三营空悬多年，营中精锐星散，军心浮动。如今大统领有意……”
话音未落，韩清风眉梢已不可察觉地一挑。提及“第三营”，即便以他之沉稳，眼底也掠过一丝异样——那是天御卫诸营之中，最神秘、也最特殊的存在。它不设统领，只受大统帅直接节制；营内皆是各营淘汰下来的“问题精锐”，桀骜不驯，战力却强得可怕。多年来，第三营如同一柄无鞘之剑，悬在武灵城头顶，无人敢握，也无人能握。
苏离的声音继续飘来，轻得像风：“大统领的意思，已不言而喻。”
韩清风沉默片刻，望向灵河深处那道仍在灵液中挣扎，却步步登高的青衫身影，眼底罕见地浮现出一丝期待：
“若真是他……或许，能让那柄剑，重新出鞘。”
轰——
河底，暗金灵光猛地炸开，化作一圈百丈涟漪，层层叠叠扩散。涟漪中心，秦枫缓缓睁开双眼，左眼月白，右眼日赤，眉心雷纹炽亮如星。他张口吐出一道雷箭，箭啸如龙，将前方灵浆硬生生撕开一条通道。
灵河之外，晨雾缭绕，河面却依旧银浪翻涌，电丝跳跃，仿佛一条被惊醒的雷龙，尚未从沉睡中完全清醒。
第十五日的朝阳自东方升起，霞光洒在河面，映出万点金辉。就在此时，河心忽起漩涡，一道魁梧身影破水而出，赤铜般的肌肉上还挂着灵液，落地时“轰”的一声，震得岸边灵晶石都溅起碎屑——正是蛮山。他仰天长啸，声浪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狂喜：“化神后期！哈哈哈，老子终于踏进来了！”
笑声未落，水面接连炸开三道水柱。彩蝶、左费、沈青云相继掠出，衣袂猎猎，雷光缠绕。彩蝶背后七色蝶翼虚影一闪即敛，气息凝实，赫然也踏入化神后期；左费周身雷弧噼啪，拳头一握，空气被捏出爆鸣，同样稳立后期之境；沈青云气息稍逊，却已达化神中期顶峰，只缺一个契机，便能再上层楼。
四人落地，相视而笑，喜悦尚未持续片刻，蛮山忽然环顾四周，铜铃大眼猛地一缩：“咦？秦兄弟呢？”
河面银浪翻滚，却再无人影破出。彩蝶心头一紧，七色蝶粉无意识地在指尖盘旋；左费脸上的笑容也缓缓收敛，雷弧跳动，显出内心的不安。
沈青云眉头紧皱，望向灵河深处，语气沉重：“我在河内修炼时，曾感应到秦枫的气息……他竟一路向下，直奔河底最深处。那里灵液虽精纯，却也是最危险的地带，连我都不敢久留。”
“河底？”彩蝶声音发颤，星眸倒映着汹涌河面，“他疯了么？合体期都未必扛得住，他才初入炼虚中期……”
河风呼啸，带着灵液的清冽，却吹不散众人心头的阴霾。蛮山狠狠一拳砸在岸边，灵晶石被轰成齑粉：“老子这条命都是他捡回来的，他要是出事，我……”
“闭嘴！”左费猛地抬头，双目雷光暴涨，声音如炸雷，“秦统领绝不会有事！大风大浪咱们都闯过来了，一个灵河还能翻船？我左费第一个不信！”
他一步踏出，拳意冲霄，竟要再次冲入河内：“我去找他！”
“站住！”沈青云青袖一拂，剑气化作光幕拦住左费，“你刚突破，境界未稳，再入灵河只会送死！况且……”他目光深邃，望向河心，“秦枫不是鲁莽之人，他敢深入，必有倚仗。”
彩蝶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慌乱，轻声道：“我们再等等……”
话音未落，河心忽起异变——
轰！！！
一道百丈银浪冲天而起，浪头在空中炸开，化作漫天灵光。灵光中心，一枚暗金色的光茧缓缓浮现，茧表雷纹流转，仿佛一条盘龙正在苏醒。恐怖威压自茧内扩散，连虚空都被压得微微扭曲。
“那是……”沈青云瞳孔骤缩，“秦枫的气息！”
左费双拳紧握，眼中狂喜：“我就说嘛！秦统领怎会有事！”
暗金光茧悬于河心，随着灵液疯狂灌注，茧壳越来越亮，越来越薄，仿佛随时会破茧而出。众人屏息凝神，目光灼灼——
他们知道，当光茧碎裂的那一刻，一个全新的秦枫，将震撼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