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拔舌者现 ttshu8.com
地狱是一个神奇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是不死的,即便死了也可以带着意识马上复活。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种游戏,不过,对在这个出生的人来说,这种游戏化的世界是正常的。
他们认为,世界就是这样的,没有丝毫问题,就如同现代社会的人,认为地球是圆的是正常的一样。
这是真理吗?是真理,因为宇宙规则就是这样。
不过,在其它宇宙的生灵看来,这都不是正常的,这样的世界有一种荒谬感。
韩华就是如此。
他还看到,一个有良知的人是不会在地狱很久的,能被地狱困住,都是灵魂有缺陷的人。
正如凡人界的人一样,凡人界的人最大的灵魂缺陷是缺爱,他们无法忍受孤独,总是幻想有一个人陪着自己,爱着自己,总是幻想有一个人能够拯救自己,脱离苦海。
但其它世界的人就不这样,天人虽然也不排斥爱情,但他们可以几百万年一个人生活,而不会感觉到孤寂。
所以,天人大都是一夫一妻,很多从生到死都是独自一个人,他们觉得,孤独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
地狱之人的灵魂缺陷,最大的就是执念太重,总是认为自己是对的,从不悔改,从不觉得自己有错。
这地狱的景象与他想象中完全不同,没有刀山火海,没有油锅煎熬,只有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灰色平原。
天空是永恒的黄昏,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只有一种不知来源的、昏暗的光,均匀地洒在每一寸土地上。
形形色色的人在他身边行走、交谈、甚至欢笑,看起来与活人无异。
但是,每隔一段时间,地狱中就会发生天灾,比如韩华所在的这个世界,每天晚上,都会有拔舌者出现。
拔舌者就像npc一样,喜欢抓住人拔掉舌头,看众人痛的样子,他们就觉得十分兴奋。
这些npc非常强大,根本无法反抗,地狱众人只能看着这些极为强大的欺压自己,埋怨苍天不公,甚至欺压同类。
他们从没想过,这一切出现的原因,只是他们的共业而已。
突然,天际线处传来一阵无声的波动。
黄昏的色彩没有变化,但一种无形的压力像潮水般涌来,淹没了整个平原。
地狱中,刚刚休息没多久的人们瞬间僵住了,一种深入骨髓的、程式化的恐惧。
没有人组织,没有人呼喊,他们像被惊动的蚁群,开始机械而慌乱地四散奔逃,寻找着根本不存在的藏身之处。
“是拔舌者。”
“快逃!”
……
韩华看到,无数模糊的、穿着暗红色制服的身影在远处浮现。
他们移动的方式很奇特,仿佛在滑动,没有脚步声,行动整齐一致。
很快,亿万拔舌者围住了这座城市,开始猛攻城墙。
不少人奋起抵抗,更多的只是偷奸耍滑,人性的卑劣显现出来。
如果全城之人齐聚一心,是可以守住城市的,毕竟他们可以无限复活,但地狱众生做不了。
几个时辰之后,拔舌者攻破了城市的防御,开始追杀城市中的人类。
一个拔舌者轻易地追上了一个跑在最后的、大腹便便的商人。
“不!我没有错,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是对的……”商人挥舞着手臂,恐惧地呐喊。
他的记忆依旧停留在初到地狱的那一刻,但心中的固执己见和邪恶想法依旧没有消失。
拔舌者没有任何回应,只是伸出带着朦胧白光的手,精准地捏住了商人的下巴。
另一只手探入他口中,轻轻一勾,缓缓拉出。
血肉横飞,商人凄厉地惨叫。
一条红色的舌头被完整地抽了出来。
商人瘫软在地,双手扼住自己的喉咙,脸上是极致的痛苦和茫然。
拔舌者将那条舌头像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一样收走,转向下一个目标。
这场“收割”恐惧得令人窒息。
只有奔跑的脚步声,和被拔舌瞬间那无声的痉挛。
拔舌者们精准、高效,如同执行一道固定程序的代码。
而被拔舌的人,在一段时间的痛苦和失神后,慢慢地,终于死了。
不过很快,他们又复活了。
拔舌者再次盯上他们。
众人继续疯狂奔逃,被恐惧包裹。
这是一种物理上的和心理上的酷刑,但那是一种比酷刑更可怕的惩罚——永恒的、无望的自我重复。
有时候,死亡并不是坏事,尤其是痛苦的时候,所以,地狱中才有万劫不复的的说法。
到在这里,每一个灵魂都被困在其中,永世不得解脱,除非真的死了,但他们死不了。
天边,拔舌者的身影开始缓缓淡去,如同退潮一样,城市变成一片废墟,满城的血色提示着,刚才并不是梦。
废墟之上,呻吟声与呜咽声此起彼伏。失去舌头的痛苦是剧烈而真实的,即便肉体能够重生,但是失去舌头后的死亡挣扎是真实的,有时候要持续好几个时辰。
舌头在口中被拔掉,那种被强行剥夺的恐惧和撕裂般的痛楚,早已深深烙印在灵魂深处。
人们互相搀扶着,或是瘫坐在地,眼神空洞地望着永恒的黄昏天空。他们的脸上,除了痛苦,更多的是不解与愤懑。
“为什么……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一个刚刚重生的年轻人嘶哑地低吼,声音里充满了委屈。
“老天不公!凭什么让我们受这种罪!”有人捶打着地面,激起一片尘土。
韩华静静地站在一片断壁残垣旁,冷眼看着这一切。
他听到的不是对自身行为的反思,而是对外界、对“上天”的控诉。
正如他所洞察的那样,这里的灵魂,最大的缺陷便是“执念”——固执地认为自己是对的,所有的过错都在外部,从不向内审视。
那个大腹便便的商人此刻也复活了,他捂着似乎还在隐隐作痛的喉咙,脸上惊魂未定,但嘴里已经开始喃喃:“我没错……我的钱是我凭本事赚的,那些穷鬼活该……我没害人,我只是……只是精明了一点……”
他的眼神在恐惧深处,依然闪烁着为自己辩护的光芒。
城市的重建开始了,带着一种麻木,毕竟不死,时间在这里似乎也失去了意义。
人们搬运着石块,修复着城墙,但气氛沉闷得可怕,合作中充满了猜忌和推诿。
“你去那边看看,说不定还有拔舌者藏着!”有人指挥着别人去危险的地方。
“凭什么我去?你怎么不去?”被指挥的人立刻反驳。
“我刚才抵抗受伤更重!”另一人喊道,尽管他的伤早已随着复活消失。
韩华看到,即使在共同灾难之后,人性的卑劣依旧在细微处显现。
他们无法真正团结,因为每个人都坚信自己的利益和判断才是首要的,别人的牺牲理所应当。
这种根植于灵魂深处的“我执”,构成了这个地狱最坚固的牢笼。
所谓的“共业”,便是这亿万份毫不反省的“自我”所汇聚成的、招致周期性灾难的集体业力。
拔舌者,或许并非外来的恶魔,而是他们自身业力凝聚而成的“报应具现化”。
它们程序化地执行着“拔舌”的惩罚,仿佛在无声地嘲讽着这些灵魂生前与死后那无数基于固执、谎言、狡辩而吐出的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