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白眼狼
国师府，青竹园中。
温序抚琴，琴音飘渺，如风吹竹林飒飒作响，又似空谷幽兰，与月色同泻。
曲闭，清茶入口，却让温序皱了眉。
“时安，今日为何换了茶叶？”
声音似流水潺潺，空灵之后是世俗之外的无欲无求，似山寺钟声杳杳。
书童行礼，低声道：“大人，公主殿下带来的茶叶已于昨日用尽。”
温序微愣，脑海中浮现出少女模糊的身影。
好像有几日没见。
没了她的聒噪，国师府都清静不少。
甚好。
男人抬头揉了揉眉心。
“时安，备些礼物去王府。”
-
“父亲，我们都被骗了。”
“当年先帝留下八大暗卫，传言在靖难之战中全军覆没，其实不然。”
“国师温序就是其中余孽。”
苏清音见了苏刃，便将李彧的杀心和将来会发生的不利于王府的事情全盘托出。
说到温序时，“余孽”两个字让她短暂地停顿片刻。
余孽？
用词确实不恰当，但倘若将王府与皇庭放在对立面上...
苏刃绕着苏清音连转两圈，有些许皱纹的脸上绽开笑容：“清音，原来你蓄意接近那神棍居然是为了探听这些秘密。”
“是我小瞧你了，好孩子。”
苏清音垂眸，不敢看苏刃的眼睛。
其实不是。
她也就是单纯的见色起意。
她从前只是觉得自已是皇帝亲封的异姓公主，父亲又是摄政王，她身份高贵，想要的没什么弄不到手。
东西是，人也一样。
苏刃眼睛微眯，浑浊的瞳孔中折射出锐利，他轻拍苏清音的肩膀。
“乖女儿放心，你说的这些我会注意。”
“至于那温序...既非良善之辈，你也不必再同他虚与委蛇。”
“别怕。”
他拍了拍苏清音的头顶，心中冷意凛冽。
李彧自五岁便跟在他身边。
如今十五年过去，竟连半分情谊都不曾顾念。
摘星楼下的事情，他听亲信描述，说李彧不顾清音性命当场射杀刺客。
好冷的心。
不愧是少年帝王。
若不是他在军营没能及时赶回来，怎么会让清音受这等委屈。
“清音，你那个小暗卫不行，我在指派几个给你如何？”
苏刃皱着眉，小心翼翼地观察苏清音的表情。
事关沈承，清音也总是感情用事。
毕竟这小子是清音当年从斗兽场救下来的，有些感情在。
苏清音：“好。”
苏刃：“他毕竟年纪尚小，并非死士，或有.....”
“好？”
苏刃没想到苏清音答应的如此顺畅，从前并非没有提过这件事。
清音总是对此表现出十分的抗拒。
苏刃继续试探：“他不够忠心，干脆杀了算了。”
那种时候居然弃主子而另救他人...
让他来看，就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苏清音摇头：“不行。”
苏刃：“傻孩子，你还是心太软。”
苏清音抓住了苏刃的胳膊，她摇了摇头：“爹，沈承是镇北侯流落在外的儿子。”
苏刃：“...死小子，清音的意思是......”
苏清音：“爹手中还有那些控制暗卫的毒药吗？”
不能杀。
不能和镇北侯交恶。
但沈承爱慕温序，就等同于皇帝的人。
不得不防。
苏刃老泪纵横。
小王八蛋李彧，果然让他的乖女儿受委屈了。
要不然，怎么突然就长大了这么多。
-
“小姐，你看你都瘦了，得吃点好的补补。”
“一品阁的红烧肘子如何？”
“还是聚春楼的烤鸭？”
“小姐你大病未愈，我们把厨子抓来府里也成。”
秋桃跟在苏清音的身边叽叽喳喳，脸上的开心肉眼可见。
苏清音嘴角含笑。
梦中秋桃被当作叛贼余孽被处死，她跪过温序跪过李彧，他们不曾有一人心软。
还好...还好秋桃还在。
只是这融洽的氛围在进入别院后戛然而止。
“狼心狗肺的贱东西，养不熟的白眼狼。”
秋桃翻了白眼，小声咒骂。
苏清音抬眼望去，花园的正中央，沈承赤裸的上半身背着荆条，跪在雪地上。
他的脊背挺的笔直，如同松柏般不惧风雪。
是负荆请罪，又看不出半点悔意。
“殿下。”
男人恭敬道。
秋桃：“小姐，我们快走，别让脏东西污了您的眼。”
沈承的目光冰冷阴森，他盯着秋桃，阴恻恻的充斥着原始的野性。
像是桀骜不驯的狼。
苏清音恍惚中想起了初见沈承时的场面。
在京城最大的斗兽场。
瘦骨嶙峋的少年拼尽全力杀死比他强大数倍的狼。
在一滩血污之中，台上的所有人都在欢呼呐喊。
或许是她当时年岁太小，觉得这少年可怜。
也或者是她初入京都被贵族小姐排斥，太过孤独想要找个玩伴。
总之，她带走了这个少年。
没人能给野狼套上绳索。
苏清音曾以为她能做到。
没有，狼就是狼，养不熟，甚至随时可能会反咬一口。
“殿下，属下有罪。”
沈承没有抬头，他声音冰冷恭谨，没有丝毫感情。
危急时刻的本能反应让他意识到了自已的选择。
原来他这样只知杀人的怪物也会有感情。
温序。
国师霁月清风，博古通今，似天上神仙。
他曾有幸受过他的恩惠。
至于苏家，他为苏清音做事数十年，当年将他从斗兽场买下来的账早就还清了。
苏清音给的所有惩罚他都会认下。
苏清音笑了声。
真是...
她当年果真太过愚蠢，斗兽场出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裙摆划过地面，苏清音抱着暖炉进了房间。
秋桃：“小姐，沈承也太不知好歹了些。”
“这么多年来吃的用的，比普通少爷还要好。”
“无论是学识还是武功，请的都是最好的师傅，他怎么能这样。”
苏清音咬了颗桃子，口中甜腻一片。
谁知道呢？
大抵是温序是什么妖精转世，不然怎么谁都爱他？
“秋桃，让沈承来见我。”
苏清音想了想，如此说道。
离镇北侯进京的日子不远了，这丢了的小世子他们王府精心栽培这么久，总得感恩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