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向内坍缩

刘医生看周叙白还愣在那,就是不开窍,那是急得不行。

摁下继续录制键的同时,手又在录音笔上飞快的做了几个令人眼花缭乱意义不明的手势。

像是某种暗号,又像是脑瘫。

面上更是瞪大了眼睛,拼命朝他使眼色。嘴唇无声动作,看口型应该是,“配合点!”

周叙白看着对方那比自已还着急投入的样子。

突然感觉到一阵无力又滑稽的释然。

他从鼻子和嘴巴里面同时擤出一口气。

无奈地笑了笑,点了点头:

“医生……你说的对……”

“我当时确实感觉……好像自已就是不受控制了……”

刘医生这才长出一口气,又恢复了那专业(?)的悲痛语气:

“那么,你当时是否有出现幻听或者幻视呢?”

“别怕啊……任何形式的幻觉,都可以说出来的!”

……………………

“所以说……这个【急性短暂性精神障碍】,真的有这玩意儿吗?”

关校长在三人的远程会议上,不禁怀疑道。

通话那头的刘继发教授闭麦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跟某位确认了什么。

过了三五分钟,才又重新说道:

“确有其事。”

“毕竟,周叙白同学在衡河中学长期接受的极端压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

“食不安,寝不足,无处不在的虐待式学习压力。”

“最后,努力三年的竞赛资格还被取消,又是目睹恋人被逼失踪……”

“他被逼疯,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而且,不论是同学还是其他老师,都能够作证说明周叙白同学平时是个温文尔雅面带笑容的好孩子。”

“他会拿着锐器做出之前那种暴力的行径,明显符合【行为模式骤然巨变】的诊断条件。”

“当然,我不是专业的精神科医生,这方面我也只是找了个人脉而已。”

“关校长,我们就相信专业的医生吧。”

关校长“嗯”了一声,又说道:

“麻烦刘教授了。”

“哪有,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事情,我还觉得自已做的不够多呢。”

能得到这样的精神病鉴定,显然对减轻他的惩罚有巨大的帮助。

但这还不够,这方面必须做足过饱和的准备。

主要受害者有两位,陈曦母亲已经出具了谅解书,还有另外一位教导主任呢。

后者显然不会那么好说话。

于是,会议室的另外一位教授也开始了她的发言。

“额……我这部分的发声,也已经搞定了。”

“关校长帮忙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吧。”

王成芳教授感觉有些紧张。

明明是商量对策的讨论会议,此刻她却感觉自已像是个在向老师汇报作业的孩子一样。

而对话另一头的关校长,则是点开王成芳发来的链接,跳转到她的社交媒体主页。

三百字的文稿,非常精炼。

大意是将此事发生的原因直指衡河中学非人性化的管理,以及那位教导主任极端化的执行。

通读之后,读者们只会产生一个想法:

周叙白是这种环境下的悲剧产物和受害者,所以他的行为是长期压抑下导致的崩溃,由此产生了绝望的反击。

那么,他对这位教导主任做出如此行径,显然就是情有可原了。

重点就在于这个情有可原上。

这对于法官的自由裁量权来说,可是最好的发挥空间。

同时在短文的末尾,王成芳更是敦促相关部门展开对这位教导主任的调查。

是否构成虐待被监护人看护人罪,亦或是渎职?

不论做实哪一项,都将对案件引起极大的影响。

“很好,王教授!肯定是帮大忙了!”

“你作为衡河模式的创始人之一,话语权显然非常重要!”

“你在舆论引导的效果肯定是比我们发声更有效果,干得不错。”

通话的那一头传来有些克制的笑声。

“嘿嘿……”

“能帮到孩子,这都不算什么。”

与此同时,而关校长的关家军学生联盟,更是在各大社交平台上掀起舆论战。

持续发声,将“舆论同情”这一要素完全坐实。

两个受害人,对方已经出具谅解,而另一方则是“情有可原”

再叠加精神病鉴定和舆论推动。

想必会迎来一个最好的结果。

……………………

翌日,清晨。

陈曦母亲昨天大闹劳芳中学之后,现在已经火速赶回衡河市,准备递交对周叙白同学的谅解书。

而今天,关校长则是把陈曦同学再次请到了自已的校长室内。

先不管其他的方面,这孩子不远千里赶来就为见自已一面,不管怎么说得给她一个答复。

虽然,关校长也知道,一次谈话对这种长久以来的伤害肯定收效甚微。

但至少得让这孩子的伤疤开始愈合才行,这样的谈话当然是越早越好。

果然,她的脸色已经比初来时好了些许。补充睡眠之后,似乎身体状态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可是,在她眼神之中,那抹沉重的灰暗却并未完全驱散。

反而因为得知了周叙白的所作所为,是更加浓郁了。

关校长给她搬来椅子,请她就坐。

而后又坐在她对面,平和地问道:

“休息的怎么样?”

陈曦微微抬头,看向关校长,见到他关心的眼神,又轻轻点了点头。

声音有些干涩地回复道:

“嗯,我好多了……谢谢您,关校长。”

她的手指还是无意识的绞着衣角,这是焦虑的表现。

显然,周叙白为她所做的一切,那种惨烈而决绝的牺牲,正像一座大山压在她身上。

又是一段时间的沉默。

关校长不想催促,只是等着她自已开口。

果然,五分钟之后,她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的喃喃道:

“先是因为我,他丢了竞赛资格……”

“现在,又是因为我,他连自已的未来都彻底放弃了……”

她的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个无法挣脱的诅咒,声音之中带着腐朽的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我身边的人总是受到伤害呢?”

“关校长……告诉我……”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我想……只要我知道了,我应该是可以改的吧……”

她再次问出这个问题,却比初见时更加悲凉。

一字一句,宛若泣血,可她干涸的眼眶中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所有的痛苦都在向内坍缩,折磨着她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