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独家23

第23章独家23

两人吃了个午饭,都觉得时间还挺早,慢悠悠地在漫展摊位里闲逛。

洛琉璃一路逛一路买,各种本子立牌装了一袋子。

宋拂之逛了半天,就看中了一套纹身贴,很酷的漫画风格,画的是一部奇幻漫画里的帅大哥。

看着宋拂之把纹身贴收进了袋子里,洛琉璃奇道:“你现在不贴吗?那你买纹身贴干嘛?”

宋拂之说:“带回家收藏。”

洛琉璃差点笑了:“那你买画集不就好了。纹身贴买来就是贴的啊!”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把这么大面积的漫画人物贴在身上,太夸张,这是宋拂之想都没想过的事。

“磨叽。”洛琉璃翻了半个白眼,苦口婆心道,“你的人生估计也就疯狂这最后一次了,这儿又没人认识你!”

她说得很有道理,一直这么拘着太不洒脱,不潇洒。

于是宋拂之在洛琉璃的怂恿下,把一张华丽霸气的动漫角色贴到了自己的手臂上。

“酷。”洛琉璃竖起大拇指。

贴完纹身,宋拂之好像也有点放飞自我了,在各种摊位边驻足很多次,有时候还会跟摊主太太聊她摊位上挂的搞笑横幅。

最后逛完一圈,宋拂之手里多了一盒手办,两把周边扇子,还有一个塞满了动漫全员小团子的透明痛包。

高高大大的帅男人背着个超可爱的痛包,有种诡异的反差感,洛琉璃笑得要流眼泪。

宋老师今天好像做完了之前三十多年没尝试过的事。

“去章鱼老师那边吧。”

宋拂之晃了晃手臂,包里的Q版小团子们也跟着一晃一晃的。

洛琉璃笑着说好。

等两人到达章鱼老师在的那个区域,他们才意识到刚刚悠闲磨蹭的行为是多么傻逼。

章鱼老师的场子前早已人山人海,长队一眼望不到尽头。

“老天爷。”洛琉璃愣住了,“我上次看到这么多人好像还是在世博会。”

四周都是一边抱怨却又一边兴奋的年轻人,穿着各种spy的衣服,吵吵嚷嚷地挤在队伍里,宋拂之再次感到自己的格格不入。

“排队吗?”洛琉璃问。

宋拂之:“……排吧。”

洛琉璃拿起扇子:“来漫展军训来了。”

宋拂之笑笑:“铁人三项。”

反正来都来了。

“啊啊啊啊,章鱼老师!”

忽然,不知前线哪位姐妹扯着嗓子吼了一声,如发令枪响,立刻人潮涌动,众人纷纷踮足遥望,只见远处的台上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章鱼老师来了。

宋拂之长得高,奈何离得太远,只能看清一个大概的轮廓。

章鱼老师的收官之作是当下最火的游戏里的一位男角色,这个角色是公认的不容易出s。

这位纸片人拥有相当闷骚的造型。

银发银眸,长发披肩,未来感的碳素外骨骼从脖颈包裹至双臂,严严实实地遮到手腕,却露出大片光裸的腰腹。

两根黑色的细皮带紧紧圈在结实的腰际,被腹肌撑得很满。

这个角色对ser的身材要求挺高,纤瘦的人弄不出那个感觉,少点肌肉线条都不行。

章鱼老师在网上发的图都挺辣,但出现场的造型一般都偏保守,从没s过露肤度这么高的角色。

站第一排甚至能看清皮带勒在腹肌上的压痕,这视觉冲击力真是够强的,所以现在场下的小粉丝们都快要疯了。

不愧是收官之作,真够劲儿。

章鱼好像还在低头跟前面的小粉丝讲话,后面屁都听不到。@

前排观众在尖叫,后排观众急切地伸长脖子,宛如一群绝望的鸵鸟。

宋鸵鸟的位置太拉,但即使隔得那么远,他也已经能感受到章鱼老师的身材不是p的也不是盖的。

远远看去,黑色的轻甲堪堪包裹住他饱满的胸肌,和下方的肤色形成强烈对比。

肩宽,腰窄,这个比例在皮带的束缚下显得更为夸张。

什么叫漫画般的倒三角啊,这大概就是。

很性感的成熟男人,银色长发却又给他添入圣洁的美感。

像战神,像天使。

别的细节再看不清了,但宋拂之仿佛能通过那分明的轮廓看清他身体的细节。

视力不够,想象来凑。

“走走走,往前走了。”

洛琉璃推着宋拂之往前移,“这队就算要排三钟头,你也想近距离看章鱼的吧?”

宋拂之大步往前走,眼睛还盯着台上,声音都是哑的:“排吧。”

队伍在一点点往前挪,宋拂之心情反而慢慢平静了下来。

章鱼老师真人比想象中更高,身材更好,他远远地看了挺久的,其实已经很满足。

因为如果要在三次元中,近距离见到自己最爱的幻想对象,说实话,宋拂之会有点心情复杂。

总觉得对方就只适合存在于屏幕那端,只适合作为一个纯粹的二次元人物来看待。

宋拂之意识到这一点,心跳频率慢慢减速。

无名指上的戒指存在感很强,过了几个月,宋拂之还是不太能习惯,总有种异物感。

此刻,戒指束在指根的感觉愈加明显,宋拂之看着那一圈金色的光芒,突然觉得有些心虚。

自己一个人在床上随便幻想谁就算了,但如果真的在现场见到了、没准还有机会握手拥抱的话,这对于他这个已婚人士来说……

好像确实有些不合适。

虽然时教授永远不会知道他来了漫展,他们也不是完全亲密的关系,但总觉得这样对时章不公平。

毕竟他们没说过是开放式婚姻。

宋拂之还在那儿纠结着,洛琉璃又推了他一把:“往前走啊,想啥呢?”

“我在想……”

宋拂之斟酌字句,本想把自己的犹豫告诉她,却突然顿住了。

“啊哈哈哈哈快自拍,我要发给袁俊看!”

前面有个男生笑得很豪迈,其实这声音在吵闹的人群中不算太明显,但宋拂之很敏锐地捕捉到了,立刻表情僵硬地愣在原地。

这声音有点太熟悉了……

他旁边的女生也哈哈大笑:“范桐你有病啊!”

宋拂之彻底僵住,表情根本挂不住。

居然能在漫展上碰到自己班里的学生!

范桐戴着银白假发,黑色眼罩被他拉到头顶,属实装逼,姚欣欣现在拥有一颗爆炸海胆头发型,穿着黑衣服,贼酷。

旁边还有俩学生,都是当时聚众看漫画的参与者。

一个粉毛男生脸上画着纹饰,另一个女孩儿戴着橘色短发假毛。

小屁孩儿们年纪轻轻,妆倒是画得挺好。

宋拂之在他们后面排了那么久的队,愣是没认出来自己的学生。

要不是范桐嗓门儿大,让宋拂之意识到了,没准一会儿

他们就要在章鱼老师的面前表演一幕师生混乱相认。

孩子们显然玩得很嗨,压根没注意到他们的斧子哥大魔王就站在后方不远处。

姚欣欣突然高举手机道:“干脆给袁俊打个视频吧,谁叫他出去跟爸妈旅游没法来漫展啊哈哈哈,看不到这么劲爆的章鱼老师,咱们现场炫耀死他!”

旁边的孩子们:“好啊好啊!”

说干就干,姚欣欣直接打开了微信,开始发视频聊天邀请。

袁俊秒接,手机屏幕瞬间映出密密麻麻的漫展人群。

宋拂之立刻在画面的左上角看到了自己的上半张脸,瞬间冷汗乍迸,飞快地转身背对镜头,直直地就往队伍外面走。

更要命的是,他还听到姚欣欣在后头说:“卧槽!刚刚在镜头里看到一个人,他跟斧子哥长得好像啊,吓死我了!”

旁边的孩子们瞬间紧张了,范桐压低声音:“我靠,真的假的?哪儿啊?”

姚欣欣扭头搜寻,半天没看着:“现在不见了,我应该看错了。”

范桐顶着一头银发,噗嗤笑:“欣姐你是太久没看见斧子哥,想他了吧?宋捕头怎么可能来漫展啊!”

宋拂之埋着头,脸色很黑。

洛琉璃惊诧道:“诶你什么表情?”

宋拂之背对着那群热闹的孩子们,让自己掩藏在人群里,压低声音道:“班里学生在前面。”

洛琉璃看看前面,又看看宋拂之的脸色,哈哈大笑。

排除了宋老师来到漫展的可能性,警报解除,范桐笑嘻嘻地凑到镜头前,对袁俊喊道:“我给你转一圈,给你看看这边有多少人!”

宋拂之闻言又是一阵冷汗,逆着人潮迅速往队伍外走。

“你不排了?”洛琉璃惊讶地拉住他。

宋拂之感到难以启齿:“你看我现在这样,适合被学生看到吗?”

洛琉璃再次打量宋拂之,三十多的男人,胳膊上贴着动漫大头纹身贴,怀里抱着一堆花花绿绿的周边,最离谱的是那个透明痛包,里面塞满了圆滚滚的Q版团子。

因为暴走半天,宋拂之的头发乱了短袖也汗湿了,形象相当不修边幅,活脱脱一位大龄宅男,全靠颜值撑着。

洛琉璃差点笑出鹅叫:“挺好的啊,让他们认识一下严肃宋老师的真实面目,瞬间拉近师生距离啊!”

“可别。”宋拂之几乎是逃跑般地挤出队伍,直到彻底看不见班里学生们才停下。

洛琉璃跟在他身后乐不可支,她还没看过宋老师这么狼狈逃窜的样子,很后悔没有录下来,万一以后有机会见到他班上的学生,一定要给他们分享。

看看你们的斧子哥大魔头,现在看到你们他要抱头鼠窜!

两人在一个清净的角落停下来,宋拂之因为紧张而呼吸短促,洛琉璃因为笑过头而呼吸急促。

“你怎么这么遮遮掩掩的啊哈哈哈!”洛琉璃还在笑。

“二十一世纪了,大龄男青年喜欢纸片人又不犯法!”

宋拂之面无表情地扶住额头:“……太他妈羞耻了。”

要真被看到,宋老师在那群崽子面前老脸往哪儿搁,威严又会往哪儿塌?

洛琉璃好不容易笑完了,拭着眼角的笑泪问他:“那章鱼老师怎么办,你不看了?”

“……”

宋拂之摩挲了一下指根的戒指,低头道:“反正已经看到了,没遗憾了。”

回程的路上,宋拂之时不时还担心一下会不会碰到学生们。

不过那些周边都被收拾好了,就算碰到了,也是宋老师单方面狙击他们,反正总归是有惊无险地回了家。

打开家门,宋拂之仿佛从梦中回到现实。

每次漫展都像一个短暂美妙的梦,身边全是兴趣相同的人,大家穿着自己喜欢的衣服,随意与素未谋面的人合照,在感兴趣的摊位上,随便就能聊得很开心。

虽然挤,虽然有点乱糟糟,但是是很快乐的。

相同的爱好让天南地北的他们拥有短暂相逢的珍贵回忆。

面对尚未料理妥当的一屋子东西,他意识到不久之后他就要搬家了。

从此屋里会多一个人,这些刚买回来的周边也要留守在老家。

宋拂之在家懒懒地休整了两天,才给时章打了个电话,确认搬家的时间和安排。

“宋老师?”

时章接了电话,声音听起来有点嘶哑,鼻音很重,和平时很不一样。

宋拂之顿了顿,问他:“教授出差回来了吗?”

时章“嗯”了一声。

“你生病了吗。”宋拂之道,“声音有点哑。”

时章笑笑:“普通感冒,过几天就好了。”

那天的衣服材质很闷,裹着手臂很热,裸露的腹部却很凉,在漫展里冷热交加地站了一下午,也和数不尽的粉丝们说了一下午的话。

回家的飞机刚落地,时章又马不停蹄地赶去了实验室,研究员说出了点紧急状况,再次连轴转了一天之后,时先生不幸病倒。

人真是老了,身体素质确实不如年轻那会儿够折腾了。

宋拂之想了想,问:“我去看看你吧。”

毕竟上次自己头痛,时教授嘘寒问暖,还帮他买了药。

现在他们结了婚,自己作为丈夫,理应关心对方。

然而也是意料之中的,时章说:“我状态还好,一切如常,不用你专门跑一趟。”

宋拂之客气道:“要不我来给你做顿饭。生了病自己做饭累,外卖太油腻。”

他本想着,如果这次时章再拒绝,那他就真的算了。

没想到隔几分钟,时章直接发来了一串地址:“那麻烦宋老师了。”

宋拂之在路上还查了菜谱,搜了几个适合病人吃的清淡菜品。

时教授住在离大学不远的一处小区,算不上豪华,但环境幽静,居民素质都很高。

宋拂之顺路买了条鳜鱼,一斤上海青,两袋阳春面,在时章家门口站定,按响了门铃。

门很快就开了,时章在家还穿着整齐的长袖衬衣,发型干净,看上去完全健康。

宋拂之不由地疑惑:“你生病了?”

“我说过我一切如常,很快就好。”

时章笑得轻松,看起来也很精神,但嘶哑的声音还是暴露了他的病情。

宋拂之心想这男人也是够硬撑的,问:“怎么穿得这么整齐?没躺着休息吗。”

时章道:“刚刚开了视频研讨会。”

“生病还工作?”宋拂之皱眉。

“我只用旁听,很轻松。”

宋拂之没再多说,只问:“厨房在哪?我去做菜。”

时章索性带宋拂之在家里转了一圈。

他的家大概是任何人想象中教授家里该有的样子。

整洁,大方,现代装潢。

书房里更是让宋拂之叹为观止,墙上挂满了他自己做的植物标本,像一个小型的博物馆。

“这些你准备搬到新家去吗?”宋拂之问。

时章摇摇头:“懒得搬了,之后可以再做新的。”

时教授家敞亮而开放,唯独一个房间的门紧紧关闭着。

宋拂之无意探察对方的隐私,特意掠过了那扇门,也没有提出任何问题。

时章却主动说:“这是衣帽间。”

不过也就这一句。宋拂之点点头,没太放在心上,就去厨房准备食材了。

宋拂之把鱼洗干净,腌制在一旁,再把青菜一叶叶择好洗净。

偶一擡头,猛地发现时章竟还倚在厨房门边,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宋拂之有些错愕:“你怎么还在这儿,不去休息?”

时章哑着嗓子:“我不累。”

当人看不见您眼睛底下那俩黑眼圈呢,还说不累。

宋拂之无奈,用毛巾擦干双手,走到时章面前,拿出教高中生的语气:“去躺会儿,躺半个小时,起床吃饭。”

时章这才模糊地应了声,走到卧室睡下,卷起被子把自己盖好。

宋拂之看着他躺好才回厨房,心里想笑。

多少岁的人了,还得哄。

虽然宋拂之平时不怎么做菜,但好歹是独居这么多年的人,把菜做得清淡爽口还是挺简单的。

宋拂之一个人在厨房忙活,期间想找几瓣蒜,又不愿去打扰时章,便自己在厨房里翻了翻。

结果蒜没翻到,倒是在柜子里看到了两本中式菜谱。许多页都有折角,旁边甚至写了不少笔记。

看不出时教授还挺有生活气息,爱在家里研究菜谱。

宋拂之有条不紊地备好菜,正好过去一节课的时间。

他琢磨着让时章多睡会儿,但又怕他这会儿睡多了容易昏,晚上就睡不着了。

宋拂之轻手轻脚地进了卧室,教授安静地躺着,睡得很熟。

时章没戴眼镜,睡着的时候五官很干净,睫毛密密地垂着,下颌线因为偏头而显得很清晰。

宋拂之没忍心直接叫醒他,蹲在床边看了会儿,才轻声喊:“时教授,起床了。”

时章没反应,宋拂之大了点声音:“时章?”

他还是那么睡着不动,呼吸带着点阻滞的沉重。

宋拂之蓦然心慌,下意识伸手去摸时章的额头,一片滚烫。

烫得灼人。

宋拂之差点直接上手摇他肩膀,时章却突然醒了,眉宇轻轻皱起,眼神迷蒙地看向宋拂之。

“你发烧了,烧得很高。吃药了吗?”

时章小声说“没事”,又说:“我本来体温就很高,其实不严重。”

宋拂之差点要骂“狗屁”,但还是平心静气:“你额头烫手,哪里不严重。”

时章笑笑:“那是你体温低,所以摸起来好像很烫。”

这都是什么歪理,宋拂之怀疑时教授脑子被烧坏了。

宋拂之拿来体温计,坚持要时章测体温,测出来低烧,确实算不上多严重。

“你平时体温能有多高。”宋拂之读着温度计,还不太相信。

时章笑了一声:“之后你就知道了。”

虽然不严重,但仍然是发烧。

时同学乖乖地吃药,宋老师就在旁边监督他。

“注意休息。”宋拂之缓声说,“教授出差太辛苦了。”

时章仰起头吞药,喉结咕咚一下:“不辛苦。而且以后……也不会再出这么辛苦的差了。”

宋拂之顺便问:“出差干嘛去了?”

时章没有立刻回答,表情有些凝重,似乎在组织语言。

“没事。”宋拂之善解人意地说,“不方便说就不说。”

搞科研的多少涉及点机密,就算不涉及机密,宋拂之也完全尊重对方的隐私。

时章斟酌片刻,还是开口道:“算是个做了很久的项目,这次出差给收了个尾……最后一次了。”

宋拂之“啊”了声,问:“那项目圆满吗?”

时章想了想:“圆满。”

“不舍得结束?”宋拂之问。

时章:“有点儿吧。”

宋拂之不知想到了什么,叹了声“我懂”,又道:“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东西在结束,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能圆满收尾已经很厉害了。”

“再说了。”

宋拂之笑着眨眨眼,“以后有机会再接着做项目2.0呗。难不成大教授想给国家做贡献还不让啊?”

时章眼尾弯起笑弧度,说好,一定。

两人吃完饭,时间也不早了。

时章挺自然地问宋拂之要不要留下来睡觉。

合法夫夫就是这么好,可以正大光明地叫人留宿,一点儿不害臊。

宋拂之看了看自己一身衣服,想了想还是说不了。

“换洗的衣服都没带,不方便。打扰你休息。”宋拂之这么说,也是这么想的。

只不过他也确实没准备好,这么突然地睡一起,适应不了。

他需要几天做心理准备。

时章很干脆地点点头,没挽留,反正他们很快就要搬到一起住了。

“那过几天,新房见吧。”

宋拂之挥手出门:“新房见。”

第24章

独家24

两人的东西都不算少,搬家公司陆陆续续搬了大半天,宋拂之和时章又花了大半天时间分门别类地把东西整理好。

整理东西的时候两人很默契地没有挤在一个房间里,宋拂之先收拾卧室,时章就先整理浴室,两人都在专注地收拾自己的东西,也没怎么聊天。

宋拂之觉得自己在收拾东西的过程中慢慢习惯身边多出一个人,他想时教授大概也是一样。

两人收拾到最后,同时在书房汇了合。

书房很大,两位又都是需要案头工作的教育工作者,所以书房里左右摆了两张书桌,宋拂之当时调侃说这跟他们办公室布局太像了,回家来还能沉浸式体验加班。

时教授那儿最多的就是植物学相关的书,各种厚重的大部头满满摆了一书架。

相比之下,宋拂之的书就显得有些少,主要是高中数学的教材教案教辅。

收拾完东西已经很晚,宋拂之拎了拎衣角:“一身的汗。”

“去洗澡。”时章说,“洗完澡就休息。”

同居第一天,两个浴室的巨大优越性就体现出来了。

一人一间浴室,宋拂之淋浴,时大款享受他的万元浴缸,互不干扰。

平时宋拂之淋浴挺快的,但今天他延长了洗头发的时间,还涂了两遍沐浴露。

对于洗澡之后即将面对的事,宋拂之其实心里没什么底。

他们会睡一张床,盖一卷被窝的吧?

大概率会,毕竟这是婚后默认的行为。

要说紧张,宋拂之也没那么紧张。

以前大学出去玩,和直男糙汉室友挤一张床凑合一宿的事情也不是没做过,这会儿可不就是和新室友凑合一宿吗?

宋拂之唯一担心的是时教授有轻微洁癖,所以他尽可能地把自己收拾了个干干净净。

——除了里面。

他们这才第一天,进展应该不会那么快。

宋拂之穿好睡衣走出浴室,却惊讶地发现时章已经洗好了,穿着规规矩矩的长袖长裤棉质家居服,发梢湿润,整个人看起来很柔和。

“你泡澡这么快?”宋拂之有点惊讶。

把浴缸放满水恐怕都不止这么点时间。

“我没用浴缸。”

时章说:“一会儿和美国那边的实验室还有一个语音短会,没时间泡澡了。”

宋拂之“哦”了一声。

原来时教授还有工作。

时章走到阳台上看了看,回头问宋拂之:“你有多的衣架吗?我忘记买了。”

刚搬进新家,自然缺这缺那的。

好在宋拂之从以前的家里带了不少衣架过来,他应了声“有”,从柜子里拿了几个衣架,正好他也要晒衣服。

宋拂之走到阳台上,把衣架递给时章。

这时他才意识到,两人都是来阳台上晒衣服的,而大晚上的刚洗完澡,大概率只会晾晒一种衣物……

于是宋拂之看着时章表情淡然地把内裤挂上衣架,那片深灰色的布料在温柔的晚风中轻轻飘动。

几乎是一瞬间宋拂之就想起了之前在他家吃饭,时章被可乐泼了一裤子的那次。

那天他穿的就是这条。

一样的颜色和款式,很简单,但也很震撼。

瘦瘦高高,温温和和的教授,真看不出来……

宋拂之急忙打住思路,低头默默晾裤子,他觉得自己的耳朵发烫。

好在夜色深沉,对方应该看不见。

“宋老师。”

时章突然叫他,把宋拂之叫得好心虚。

“啊。”

然而时章只是想问:“外衣外裤你一般用洗衣机洗吗?多久洗一次?”

宋拂之摸了摸耳朵:“是的。冬天两三天洗一次吧。如果是夏天就每天都洗。”

“那我们之后……衣服放一起洗?”

“ok啊。”

宋拂之对这个无所谓,“还可以节省用水用电。”

时教授点头:“确实。”

现在澡洗完了,衣服也洗完了,就剩下一个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时章问:“等会儿我们是,一起睡?”

很好,由时教授率先提出了这个问题,宋拂之不必找机会说了。

宋拂之问:“时教授想分房睡吗。”

“看你的意思。”时章温声道,“我都可以。”

其实宋拂之从前都没想过自己会和别人一起睡觉,但如果这个人是时章,宋拂之便也没那么排斥。

“刚结婚就分居是不是不太好。”

宋拂之弯弯眼睛,“一起睡吧。”

“那你先去睡?”时章问。

“我还要在书房开会儿会。”

“好。”

宋拂之应着,独自来到主卧,虚掩住门,松了口气。

感谢美国实验室,感谢实验项目,让他不用和新婚丈夫陷入同床共枕的尴尬。

宋拂之留了一盏小夜灯,把戒指摘下来放到床头柜上,然后滑进被子里。

本来他习惯性地解睡衣扣,这丝单绸被贴在皮肤上的感觉肯定很好,但很快又收住动作。

开玩笑呢,跟大教授同床共枕第一夜,怎么可能裸睡。

于是宋拂之很规矩地只占了小半边床,盖了一小半被子,和衣平躺,睡出了一种军姿般的板正。

其实这会儿才十一点,平时宋拂之这个点还在刷动漫或者打游戏,正是精神的时候。突然要他这么早就睡觉,还真有点不习惯。

但他别无选择,必须要在时章回来之前睡着。

然而越想入睡就越困难,宋拂之从直挺挺地躺着,到辗转反侧,折腾了半小时。

即使这张天价床垫很舒服,他还是睡不着。

宋拂之烦躁地翻了个身,正巧时章推门进来而入,脚步很轻,但还是听得很清楚。

宋拂之一僵,埋进被窝里不动了。

“睡不着?”时章问。

干脆不装了,宋拂之翻身坐起来,揉揉乱七八糟的头发:“太早了,还没到困点。”

时章笑了:“那就等会儿再睡。”

“而且怎么睡觉还开着灯?”时章指了指那个小夜灯。

宋拂之:“这不是等你回来吗。”

挺自然的一句话,时章却站在原地静了几秒,才清了清嗓子。

“对了。”时章转身拉开了属于他的那个衣柜,从里面拿出了一条裤子。

“这个是当时在你家,你借给我穿的裤子,洗干净了一直忘了还,现在搬家了正好。”

时间过得有点久,宋拂之视线在裤子上停留了两秒才认出这是自己的裤子。

“谢了。”宋拂之道,“能帮忙放我柜子里吗。”

但是拜那条深灰内裤所赐,宋拂之很快想起这就是泼可乐那次。

同时也想起了那个再也没被他们提起的话题。

姐姐要他们婚前试试同居,不然不知道在床上能不能合拍,然后时教授就在房间里一本正经地向他保证,说他会努力让他们合适。

本来一句话就过去了,但此刻两人头一次同床共枕,让人很难不回想起相关的事情。

时章坐到床边,柔软的床褥凹陷了一部分。

宋拂之感到这股下陷慢慢朝自己这边移动,然后在一定距离之外停住了。

时章身上有股清新的沐浴液的味道,同时也是陌生的。

“小夜灯,要关掉吗?”时章问。

“关吧。”

宋拂之回答完才想起来夜灯的开关在自己这边,正要起身去关的时候,时章已经伸手按在了他颈边,整个人撑在他上方,修长的手臂越过他,触到了开关。

于是宋拂之又躺下了。

时章看到床头柜面上孤零零一枚金戒指,动作稍顿,问:“你睡觉前会摘戒指?”

“会啊。夜晚戴戒指可能对健康不好,手指会水肿,容易被箍着。”

宋拂之说,“时教授,你都戴着戒指睡觉啊?”

时章垂眸“嗯”了一声,“那我也把戒指取了。”

反正人都在旁边躺着,戒指就无所谓了。

灯光熄灭,卧室一下子陷入黑暗。

窸窸窣窣的动静在身旁响起,时章躺进被子里,距宋拂之半人的距离。

时教授体温真的很高,隔着这么远,宋拂之都能感到那边传来的隐约热度。

“晚安。”

时章摘了眼镜放到床头,轻轻一声。

“晚安。”

两人睡姿都规矩,中间一道无形的楚河汉界,井水不犯河水,连腿都小心翼翼地收拢。

宋拂之无声又无奈地弯弯嘴角,他们班半大的孩子们都不兴三八线了,午休枕别人大腿上睡的都有,他们两个老东西倒是保守得过分。

就这样时教授还说什么和谐不和谐的呢,他们估计都没这个机会。

考虑到今后或许可能发生的和谐事件,宋拂之突然叫了声:“时教授。”

“嗯?”

“我想调查一件事。”

宋拂之还是平躺着,只是头侧向时章那边。

时章:“你问。”*

宋拂之的语气像讨论数学一样平静:“你是上面的还是

空气突然安静了,时章那边陷入沉默。

“抱歉。”宋拂之道,“就是随便了解一下,没别的意思。”

时章缓道:“我没试过,我不太确定。”

时章这样说,心里却不这样想。

但对方是宋拂之,他愿意让对方先选,宋拂之想怎样时章都可以。

时章问:“你呢?”

说实话,时教授虽然高,但气质温和,没什么攻击性,一下子真看不出他是哪边的。

宋拂之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但如果对方也和他一样,那他为了婚姻牺牲自己,含泪出力也不是不行。

别的不说,体力他还是有的。宋拂之对这点很自信。

宋拂之实事求是:“我体力还行。”

“……好的。”时章答。

话题进行到这儿,气氛中便带上了一些暧昧。

即使卧室归于寂静,空气却在暗暗发酵。

宋拂之闭着眼,弯弯嘴角:“时教授,你体温真的很高。”

好像半米外的被窝里放着一个大暖炉。

“这都感觉到了?”

“嗯。”

宋拂之闭眼平躺,突然感到手被热源裹住,时章握住了他的手。

心脏好像被烫了一下。

倏地睁开眼,时章正侧躺着注视他,深黑的瞳仁在夜里折射出一点幽深的光。

心脏又是一烫。

“你挺凉的。”时章虚虚地握着宋拂之的手腕,拇指摩挲了一下。

时章问:“冬天会不会怕冷?”

宋拂之想想刚过去的冬天,开着暖气在被窝里还会觉得冰。

“有点。”宋拂之答。

时章力道紧了紧:“那以后不怕了。”

-

第二天早晨宋拂之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大床的中央,睡姿相当豪放,身边没人。

窗帘还拉着,一室昏暗里立着一个挺拔的身姿,正在低头系衬衣扣子。

宋拂之反应了一会儿,睡醒后嗓音暗哑:“时章……你起了?”

时章“嗯”了一声:“今天要去学校做讲座,你再睡会儿,时间很早。”

高中老师在放暑假,大学教授的暑假却还有事要忙。

“我温了粥在锅里,起来可以吃点。”

时章的声音温温地落下来,与帘间晨光融在一起。

“你做了早饭?”

宋拂之眨眨眼,动作轻盈地翻身下床。

时章有事,却还早起做了早餐,宋拂之一个无事的人,哪好意思躺着让人家服务。

“你不再睡会儿吗。”时章在后面问。

宋拂之已经踩着拖鞋走出卧室,遥遥地回答:“帮你冲杯咖啡。”

总得做点什么,他可不想同居第一天,就当那种好吃懒做的丈夫。

柜子里有宋拂之从自己家带来的速溶咖啡,平时早起赶早自习的时候宋拂之都会来一杯提神。

他取了个印着小熊猫的马克杯,熟练地把咖啡粉倒进杯子里,倒完才想起来问:“时教授,你喝不喝速溶?”

时章说:“喝。”

速溶省事,热水一冲就完事了。

宋拂之把冲好的咖啡递给时章,时章接了,

却没喝,摆在一边,反身去拿包。

拿包换鞋,时章端起咖啡,俨然做好了出门的准备。

宋拂之不解:“你不喝完再走吗?”

时章:“带着走吧。”

行,大教授都是这么惜时如金的,急着出门,理解。

宋拂之回厨房拿了个杯盖出来:“别洒了。”

时章在门口站了会儿:“那我走了。”

宋拂之打了个哈欠:“拜拜。”

时章笑着关门:“你再去睡个回笼觉。”

大门合拢,家里瞬间安静,宋拂之神志模糊地在家里转了半圈,才找对卧室,重新爬上了床。

婚后第一天,如此平淡且宁静,是宋拂之想象中的婚后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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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章端着咖啡推开实验室的门,走到自己办公桌前。

“老板早——”

戴着圆眼镜的男生病怏怏地挥了挥手,“坏消息,5号组培的那拨苗儿又被真菌污染了。好消息,菌群长得像宇宙大爆炸,很有观赏性。”

“换一种抑菌剂试试。”时章放下咖啡,瓷杯底轻轻一下磕在桌面。

男生身边坐着个文文静静的女生,长发束在耳后。

她细声细气地答应:“好。”

男生叫刘洋,女生叫梁思思,都是时章手下带的博士生。

刘洋伸长脖子,用力嗅了嗅,笑道:“老板你这咖啡没香味儿啊,怎么竟然喝起速溶来了?”

梁思思不懂咖啡,只看到时章手里那个杯子非常漂亮:“哪家店的速溶还用马克杯装呀。”

“不是买的。”时章说,“家里人做的。”

刘洋“喔”了一声,梁思思挑了挑细细的眉。

“老板,我有一个小小的疑惑啊。”

刘洋把笔一扔,狗里狗气地挪到时章旁边,视线在时章的戒指上扫来扫去。

时章:“请说。”

刘洋贼兮兮地八卦:“您是结婚了吗?”

时章正好伸出左手,从书架上取下一本资料,整个实验室的人都看得清楚,那金色的环在阳光下闪耀得刺眼。

他语气淡然:“是的。”

实验室里立刻响起几声抽气声,不知是谁带头鼓掌,其他人也开始鼓掌,还有人学猴子叫,实验成功恐怕都没这么热闹。

刘洋兴奋道:“原来真是啊,恭喜老板!您上个月戴戒指我们就注意到了,猜了好久,都不敢问!”

时章:“培养瓶裂了道口子你们都要打电话来问我怎么办,这倒是不敢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