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Hello，Farewell
在台前，林天瑶正在介绍healtheworld，可娜娜几乎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卡美洛队长的声音沦为了堪比白噪音的存在，少女能听到的只有时不时传来的观众们的欢呼以及其它杂乱的声响。
她站在厚重的幕布之后，仿佛被无边的黑暗吞噬。指尖深深嵌入吉他背带，冰冷的汗水早已浸湿掌心。
全身的皮肤都覆着一层黏腻的冷汗，礼服紧贴在背上，带来阵阵寒意。原来在梦想触手可及的这一刻，身体会比理智更先感受到恐惧的重量。
胸腔里的心脏像一头挣脱牢笼的野兽，疯狂地撞击着肋骨，每一次搏动都震耳欲聋，仿佛下一秒就要破膛而出。
那是紧张与不安在作祟，可是在这负面情愫之下，娜娜还能感觉到其它不一样的东西。
也许，那才是自己的本心吧。
想看看小伙伴们是什么反应，可幕后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向前望去，只能看到皖乐模糊的背影；向后望去，只能看到怜兮与伊丽莎白迷蒙的轮廓，而龙恋也远在舞台的另一端，更是捕捉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现在能做的，就只有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待黑幕掀开的那一刹那绽放自己的光芒！
“她们象征着希望，是治愈的化身！”
这一次，林天瑶的声音清楚的传到了娜娜的耳朵里。
要开始了……
“她们象征着纯洁，是大家心底最美好的祈愿！”
要来了！
“敬请见证吧！她们将用美妙的音乐，healthisword！”
林天瑶的话语落下，然后只是一瞬间的事。
下一刻，世界被毫无征兆的扯裂——绝对的黑暗被刺目的光芒撕碎，死寂被山呼海啸般的声浪彻底淹没。
这转变太过迅猛，仿佛有人按下了宇宙的开关。娜娜的视网膜甚至来不及适应这光芒的洪流，新世界就以如此霸道的方式，撞入了她的视野。
随着一缕由键盘发出的清响划过天际，她的身体便下意识的动了起来。
演出开始了。
“hellodearyfriend，你还记得我吗？
我们在太阳下畅谈梦想与未来的那些时光，是多么美妙啊！
唉~不想长大成人啊，
让我们回到童年，
去寻找被藏起来的宝贝吧！”
哈哈哈哈哈！
突然好想笑啊！
真没想到，皖乐乐这家伙，居然也会有一天，去用如此“稚嫩”的嗓音去唱歌呢！
可是，这歌声，听起来真的好纯粹啊！
边唱边在台上来回跑动，不停的做着各式各样的动作，手臂也在不停的挥舞着……
好想看看她此刻的表情，好想看看大家的此刻的表情！
小提琴响了起来。
清新与快活的气息瞬间在会场播散开来！龙恋用脸颊夹着小提琴，在舞台上转着圈跳着快活的舞蹈，从左至右，从舞台的一端到自己的面前。
这次，娜娜看清了。
龙恋在笑，并不是平常那贱兮兮的坏笑，而是因快活而展现在脸上的那种纯粹的笑容。
可就算如此，这个“小坏蛋”还是在蹦跶到娜娜跟前的时候，用屁屁拱了娜娜一下。
什么嘛，这个坏家伙！
那自己当然也要报复一下啦！
边弹着吉他，边扭动着腰肢，踢着俏皮的正步，娜娜这次来到了龙恋身边，在她面前做起了鬼脸。
在转头的一瞬间，娜娜看到了怜兮和伊丽莎白。
“公主”殿下还是一如既往的快活，她手中的鼓槌上下挥舞，像个顽皮的小孩子一样，在不同的鼓面上来回跳跃着。
而另一边的怜兮相比之前，变化可谓相当大。
左手与右手分别在两侧的键盘上跳着伶俐的舞蹈，奏出一段段青葱岁月，她的身体也下意识的跟着跃动起来，在原地不停的蹦跶着，有空闲的时候，便抬起手，朝着前方挥手致意。
什么嘛，大家看起来都很开心嘛！
就像皖乐歌中唱的那样：
“将讨厌的心绪藏到云朵里吧！
抬起头来，我们一起去玩耍吧！
雨过天晴，我们一起去歌唱吧！
手牵着手，你一定会展露出笑容吧！
而我一定也会跟你一起，尽情放声大笑吧！
想必在不久的将来，我们一定会像这样重逢吧！”
“hey！”
healtheworld的五位少女齐声呐喊着，而观众们也在台下积极予以回应。
“hey！”
直到这时，娜娜才得以真正看清眼前的景象。
围绕自己的四面八方，缤纷的色彩将单调的黑夜变得五光十色、灿烂斑斓。
所有人都挥舞着荧光棒，为台上的自己和小伙们加油。
那璀璨的光海与振奋人心的声浪，不停的冲击着娜娜的眼眸与耳膜。
啊，啊，啊……
原来是这样啊……
这就是Legend，这就是榛叶姐和妍姐她们曾经看到的景象吗？
原来，她们见到的，是如此美妙的光景啊！
而今天，自己终于得见了！见到了当年与映射到她们眼眸中同样的事物！
这简直……
这简直……
让人high到不能自已啊啊啊啊！！！
感觉自己身上有用不完的劲儿，感觉自己要和吉他融为一体，娜娜的手指在吉他弦上疯狂的上下舞动着，更是于空闲时刻在原地跳了起来。
这一不按套路出牌的突然举动似乎把皖乐吓了一跳。白色的美少女扭过身来，看了娜娜一眼，可是在二人对视之后，一切的不安便都烟消云散了。
什么嘛！这家伙！享受得很啊！
什么嘛！这家伙！享受得很啊！
青春之风在小提琴悠扬的节奏下于会场中肆意飘荡，键盘的和声让歌曲中充满了青涩的酸甜，而鼓点则敲散了所有阴霾，让太阳在夜晚也照常升起！
“一起玩耍吧！hey！”
“hey！”
“一起快乐吧！ho！”
“ho！”
“我们一定会再相见的！ha！”
“ha！”
曲末，是小提琴和键盘的纵情绽放，在一段狂放的且富有激情的合奏之后，一切重新归于寂静。
然后，皖乐拿起了话筒，向世人正式宣告着她们的诞生。
“大家好，我们是少女偶像乐队healtheworld！以后还请大家多多关照啦！”
话语刚落，少女们耳边响起的便是雷鸣般的喝彩与掌声。
这时，五个人才切切实实的明白了临开场时雪娑对她们说的话。
没错，属于我们的时代，就要开始了！
…
再次回到后台的时候，雪娑正双手叉着腰站在休息室正中间，而林天瑶嘴里叼着棒棒糖，靠在墙边心不在焉的玩着手机。
两个人的表情都很微妙，让少女们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难道刚才的演出搞砸了？
看着雪娑和林天瑶那副古怪的表情，五个人的脑海中不禁冒出这种想法。
“那个…雪娑姐…我们……”
娜娜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两步，说着试探性的话语，结果就在这时，一个喧闹的男人毫不客气的闯入了休息室。
“唉呀！各位！你们表现得不错嘛！说实话，我其实是没想到你们第一次登场就能将现场的氛围炒得如此热烈！看来下次可以让你们单独去开Live了！”
“哼……”
“程总？您怎么来了？”
见程林突然到来，林天瑶的反应很是平淡，在一边冷哼了一声，对自家老总的话嗤之以鼻，雪娑倒是一副相当惊讶的样子，似乎完全没有想到程林的出现。
至于五位少女，现在还有些搞不清事情的状况。
“话说你们干什么呢？现在难道不该是庆祝的时候吗？”看着休息室内神情古怪的众人，程林纳闷的问道。
“唉，是打算庆祝啦~只不过我本来想逗逗这几个孩子来着，结果您现在一下子把话直接挑明了，那我也没必要装下去了……”
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然后就像之前练习时那样，雪娑瞬间变了脸，她冲着少女们张开双臂，展露出醉人的笑容。
“孩子们，goodjob！来击掌吧！yeah！”
直到这时，五位少女悬着的心才终于放松下来，娜娜更是第一个跑到了雪娑身边，同自己的制作人击掌。
“yeah！”
见大家确实是肯定了healtheworld的首次亮相，其他几个人也松了一口气，跟着娜娜一起，来到了雪娑身边。
六个人紧紧的抱在了一起，里面甚至夹杂着啜泣的声音。
是怜兮，她激动的留下了眼泪。
可一边的林天瑶却对此不屑一顾。
“啧…只不过是初次亮相成功，就哭哭啼啼的，真不像样子……我说雪娑，你有没有跟她们把圈子里的事讲清楚啊？”
“我说…天瑶前辈，没必要这么苛刻吧？那种事以后我会跟孩子们讲的！现在不是说那些的时候吧？”
“是是是，我苛刻，那就随便你们喽~尽情沉浸在今晚短暂的胜利中吧，祝你们在下次演出之后也能像现在这样在后台感动的拥抱在一起哦！不要误会，我可是衷心的期待着你们能坚持到最后呢……”
撂下这些话，林天瑶头都没抬，就这么一直盯着手机，走出了休息室。
而明明是公司老总的程林，似乎也忌林天瑶三分。待她走远后，才开口安慰刚刚结束演出的healtheworld。
“你们别介意啊，林天瑶…这个人怎么说呢，她就这样…嘴巴不留情，说有点毒也不过分，但人确实是个好人，所以…你们别太往心里去。”
“话说程总您就不能管管她？”雪娑撒娇似的抱怨着，而程林也只是尴尬的笑了笑，顾左右而言他，急忙转移了话题。
“娜娜、皖乐、龙恋、伊丽莎白还有怜兮，你们最近训练辛苦了！虽然按理说在演出结束之后应该开复盘会才是，但我觉得还是让你们先休息一下比较好！”
“给你们放五天假吧！你们可以回校园过几天轻松的日子了！”
“诶？”
娜娜本想道谢，可听到后半句却忍不住发出疑惑的轻呼，不自觉的歪了歪头……
回学校上课……这真的算是放假吗？
而当娜娜重新踏入阔别已久的校园之后，她发现，也许，这说不定真的能被称为“假期”。
不像走进公司那样，心中怀揣着种种负担。
今天要好好练习！
今天必须要比昨天有提升！
为了即将开始的Live，今天的自己也必须比昨天更加努力……诸如此类的包袱，在跨进校园大门的那一刻，娜娜通通感觉不到。
肩上只有轻盈的书包而已。
之所以会产生这种感觉，是娜娜已经不再有学业的负担了。
自己已经是有工作的人了，如何成为一名称职的偶像，才是她现在更应多加考虑的事情。
这么一想，娜娜又觉得现在的感觉很奇妙。
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违和感。
顺着阳光透光树叶落下的斑斑轨迹，娜娜再一次回到了久违的教室。
那股夹杂着树木沁馨与水打湿黑板所发出的墨香确实让娜娜产生了怀念的感觉。
本想向许久不见的好友打一声招呼，可当娜娜推开教室门的时候，视线里却空无一人。
大家都到哪里去了？
直到她把头探进教室才发现，原来所有同学都集中在龙恋身边，当他们发现娜娜来了之后，又一股脑的涌到她跟前。
“娜娜！你的演出我去看了！你在舞台上好可爱啊！”
“你这算是出道了吗？”
“给我签个名吧娜娜！”
“你们下次演出是什么时候啊？”
“娜娜，能帮我找伊丽莎白小姐姐要张签名吗？”
双手挡在胸前，不停的摇晃着；脸上露出憨憨的笑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脑子觉得有些飘飘然，可心底好像感觉很开心！
这…这就是当明星的感觉吗？
“嘿…嘿嘿…那个…大家一个个来！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可以满足……哎呦！”
一个趔趄，娜娜向后仰了过去，差点摔倒在地，过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正被人拖着。
抬起头，从那个人的手中挣脱开来，娜娜才发现，自己眼前，是她久违的好闺蜜。
只不过，好闺蜜的脸色，似乎有些难看……
原本像猫咪一样可爱的人儿，现在明显炸了毛。
“哟，您还知道回学校啊？大明星田娜娜！”
…
根据娜娜的观察，自己的小伙伴在今天都受到了热烈的问候。
早晨围绕在自己和龙恋周围的风波，在老班到来之后，才堪堪褪去。
娜娜还是头一次打心底庆幸自己有一个威严满满的班主任。
而怜兮所在的一班就没那么幸运了……
万年年级第一不说，现在又成为了偶像，怜兮自然是成为了全校学生重点关注的对象。
当然，最热闹的还要说是小卖部。
本来皖乐和伊丽莎白在学校里就是极具人气的存在，现在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只要是休息时间，小卖部里就塞满了人，二人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哪怕是现在，当体育老师说可以自由活动的时候，更是有一大帮学生直接涌向了小卖部。
也是趁着这会儿功夫，谷施麻利的领着娜娜一路逃到了操场右面鲜有人前往的化学实验室。
二人躲在一间忘记锁门的教室里，迎来了难得的独处时光。
“这是这段时间的卷子，还有笔记，我都给您老人家复印好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外面大出风头的时候，学校里的烂摊子都是我给你处理的！简直快累死我了！我要是高考没考好，那就都是你的错！”
“诶嘿嘿~辛苦咕喵啦！”
“我当然辛苦啦！还不止这些呢！你不在的时候，咱班的同学…不，不止咱班的，天天有一堆人围着我问‘娜娜怎么不来学校了？’‘娜娜是不是出道了？’‘你能帮我找娜娜要一张她演出的票吗？’”
“啊！天天都是娜娜长娜娜短的！听的我耳朵都快起茧了！你要怎么赔我？你是不是应该补偿我精神损失费？”
“呃…我倒是姑且……”
“……”
“……”
一时间，二人沉默了……
刚才还因二人的存在而显得喧嚣的化学教室变得安静下来，能听到的也只有外面时不时飘来的秋风将操场落叶吹起而发出的哗哗声。
一转眼，已是深秋。
这时，娜娜才察觉到，自己最近的生活，好像有些过于匆忙了。
匆忙到有些不真实。
出道好像是一眨眼的事，以至于自己根本没有时间来好好考虑今后的事情。
之后应该怎样做？
之后会发生什么？
学校真的要这么不管不顾下去吗？
高考已经无所谓了吗？
可要是万一后面失败的话……
……！
想到这里，娜娜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谷施，发现她露出了与这阳光明媚的正午完全不相配的黯淡脸色。
事到如今，她又想起了猫咪曾经跟她说过的话。
“毕竟咱们是高中生嘛！搞乐队什么的，总觉得听起来有些……怎么说呢，缥缈？”
当时自己信誓旦旦、不以为然，而现在，却切实体会到了咕喵曾诉说的那股“缥缈”感。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回公司继续训练呢……
突然间，一股想离开校园的冲动遍布娜娜全身，脑子中也满是想逃离这里的念头。
身体已经从座位上离开了几毫米，可是还没等自己有大动作，娜娜便被谷施深出的手定在了原地。
猫咪轻轻拉扯着娜娜的袖口，低声问道。
“呐，娜娜，我们…我们永远是好闺蜜，对吧？”
“当然啊！干嘛突然问这个？我不在这段时间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不是的……”谷施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几乎要埋进胸口，“我只是…只是突然觉得，你已经是站在舞台上发光的大明星了，而我…我还是那个普通的我。我害怕…害怕你会觉得我不够好，害怕我…已经不配站在你身边了。”
瞪大了双眼，惊恐的看着眼前的闺蜜，娜娜一时乱了心绪。
原来，自己在咕喵眼里，已经是大明星了啊……
原来，咕喵已经比自己先一步开始担心未来的事了啊……
可自己明明受到了这么多的鼓励，却还是冒出了刚才的那些想法……
一把拉过谷施的手，将其置于自己的胸口，娜娜严肃认真的望着猫咪的脸，郑重其事的说道。
“咕喵你说什么呢？我们之间的关系没那么脆弱吧？还请你不要这么小心翼翼的对待我！”
“……！”
“咕喵，我向你发誓！不管我以后变得多有名，不管以后发生什么，咕喵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你就放心吧！咱们之前不也说好了吗？我们要坦诚的面对彼此！所以你刚才的担心是没必要的，明白了吗？”
“娜娜……！”
“哎呀呀，几天没见，咕喵变成爱哭鬼了呢……”
紧紧搂住泣不成声的挚友，说着安慰的话语，可少女的眼神却并没有因此变得清澈。
那望着橱柜和墙面的眼睛，反倒变得浑浊，透露出一股空洞感。
而那深邃的空洞中，里面又显露出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决意。
最后一丝迷茫与软弱，如同被秋风卷走的落叶，从她的眼底彻底剥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无情的、磐石般的坚定。
有些感情，该彻底摒弃了……
是时候该将那些无用的恐惧、扰人的不安、与令人脚步迟疑的彷徨统统斩断了。
这双手，从此只需要紧紧握住梦想的缰绳就可以了！
因为，家人也好、友人也好、老师也好，都对自己抱着十足的期望啊！
不能辜负，绝不能辜负！
自己，必须将那梦想延续下去！不管前面有什么等待着自己，都必须不回头的走下去！
对，没错……
只有这样才能让梦想化为现实！
只有这样才能成为像Legend那样的乐队！
所以啊……
已经，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