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6章 恶
与此同时。
威阳镖局门口。
一袭白衣的小龙女正静静的立于屋檐之下。
秀气的眉角微微蹙起,清寒的眼波流转着些许苦恼。
自己到底该怎么还钱?
进城这段路,耳畔一直萦绕着陈钰那句:“十万六千座古墓,一生一世还不完。”
当然,一生一世还不完这句是她自己想的。
自己和孙婆婆都没钱,如何还他?
但是还不上自己就要被赶出古墓了,还会被卖到大理去挖矿。
祖师婆婆...算了。
小龙女一想起对方醉鬼的模样就知道,对方也靠不住。
“娘亲,你看,仙女。”
路过的稚童流着鼻涕,拽了拽母亲的衣角说道。
“别说话。”
农妇拍了拍自家儿子的后脑勺,脸色发白,竟是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只因如今的河间府不太平,混乱的很,祸从口出,保不准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那稚童被母亲拽了个踉跄,手中的玩具陀螺陀螺坠地,急的直哭喊。
母亲无奈,只得返回去拾,可刚转身,便见那先前立于屋檐下的白衣女子已经将陀螺捡了起来。
此刻面无表情的盯着母子二人。
她心中大骇,慌忙将孩子护在自己身后,连声道:“女侠饶命。”
小龙女哪里知道,只因她举手投足间散发的寒意、清冷令对方误解自己要动手。
淡淡道:“我又不杀你,饶什么命?”
那母亲只当是她脾气不好,要动手折磨她们母子二人,吓的干脆跪下磕头,哭道:“您大人有大量,对我动手就行了,不要伤我的孩儿。”
小龙女先是疑惑的看了她那已经被吓傻了的儿子,继而视线再度转向她。
却见对方磕头时,怀中蹦出来几枚散碎铜板,她知道,那个是钱。
但是很少很少,因为铜板没有白银值钱。
“我不伤害他。”
小龙女平静道:“你这钱是从哪里弄来的。”
要是能多弄些银子,她也想去试试。
那农妇心头一颤,哆嗦道:“这是我替张家老爷织布得的报酬,都,都是干净钱,连着下雪,家里日子过不下去了,孩儿他爹上月病了,家里揭不开锅了,我得买点吃的,不然都要饿死。”
说着眼泪又冒了出来。
小龙女自幼就在古墓,不懂什么人间疾苦,听着对方说着自家惨事,亦是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饿死、老死、睡觉睡死,反正人总是要死的。
她也不懂这对母子为何这般惧怕自己,但想着总归是自己不该站在这里。
思索片刻后,她将陀螺还有地上散落的铜板一并交还给那母亲,轻声询问道:“你织布织多久能换一两银子?”
对方不知她询问这个问题的缘由,但还是垂泪说单靠自己,便是辛苦劳作几个月都不一定能赚到这么多。
那算了。
小龙女立刻断绝了替人织布的念头。
几个月...自己早就欠那人几十万座古墓了,想到这里,她轻轻叹了口气:“你们走吧。”
“谢谢,谢谢!”
那母亲喜出望外,但见小龙女木呆呆的立在原地,想了想,鼓起勇气开口询问道:“姑娘,你是从外地来这河间府的么?”
“嗯。”
小龙女点点头:“我在这等陈钰,但暂时不去见他。”
对方自然不知道她说的人是谁,咬咬牙,好心提醒道:“这城里不太平,姑娘这副长相,最好,最好还是跟同伴待在一起,不要出来走动。”
长相?
我长相怎么了。
小龙女眼露困惑,可对方说完话就牵着儿子急急忙忙的跑了。
回到镖局门口接着等。
没过多久,忽听前头传来密集的马蹄声。
那对刚离开的母子居然又惊慌失措的逃了回来,其中母亲的背上、肩头还插着几支羽箭。
鲜血顺着手腕、裤脚流淌下来,而那稚童的状况更差,一只细长的羽箭直接从他的脖颈穿击而过,此刻脸色惨白,挣扎了片刻后,骤然断气。
“旺儿啊啊啊~”
农妇惨叫一声,又是一支羽箭破空而来,从背后没入她的身体,登时踉跄了几下,重重摔倒在地上。
适才小龙女还给她的铜板跟着散落在地,很快便被弥漫的鲜血淹没。
“!!!”
小龙女只是对死没概念,可当亲眼看着这对母子惨死在她眼前的时候,茫然、无措、惊讶等诸多情绪还是瞬间缭绕在她心头。
抬起头,只见十几位鲜衣怒马的公子正策马而来,嬉笑怒骂,驭马在那对母子的尸体旁打转,互相争吵,争夺猎物的归属。
“是司徒公子...”
周遭行人无不胆战心惊,像是瞧见了洪水猛兽,慌忙逃窜。
但见一骑着黑色大马的紫袍公子策马上前,其他几人立刻也不再吵了,像是以他为尊。
“吵什么?”
那司徒公子嘴角扬起,捋了捋下巴上突兀的山羊胡:“要么说我明智呢?叫你们提前在羽箭上留了自家名字,这老猪小猪身上那么多箭,且看致命的那一箭上头刻着谁的名字不就一清二楚了?”
听他所言,左侧的高个胖子翻身下马,随意将那农妇的尸体拖拽到旁边,仔细查看后欢喜叫道:“女的胸口这箭是我射的!”
得意道:“如此说来,这次狩猎细作,是我赢了!”
“放你妈的屁!”
“周老三,我看你是昨晚吃烧鹅给嘴吃你腚眼上去了,你那最后一箭没射中前,这老狗就已经死了!”
“你们胡说!”
被人攻讦,胖子脸色涨红,但见那司徒公子同样脸色不善,面带冷笑的看他。
顿时暗道不妙,自己抢了他的风头。
他灵机一动,将那稚童的尸体提了起来,谄媚道:“你们看,这小狗脖子上的箭,是司徒兄的,适才那老狗身中数箭,却还死死护着这小狗,要射中他何其艰难,如此说来,司徒兄的箭法要胜过咱们百倍千倍了,啊?哈哈哈哈~”
“不愧是司徒长老的公子啊,父亲是英雄,儿子更是英雄!!!”
“要我看啊,司徒兄的箭法已经胜过那襄阳城的郭大侠了,纵使养由基、李飞将在世,也不及司徒兄万一啊。”
面对周遭吹捧,那紫袍公子高昂头颅,得意受之,命随行仆役将那母子二人身上的箭矢尽数拔下。
笑道:“既是我胜了,今晚燕来楼,我做东。”
随着箭矢拔出,那母子的尸体便如同垃圾一般,被丢到旁边。
正洋洋得意的骑着马,却见不远处屋檐下正站着个绝美的白衣女子,此刻一双眼眸正冷冷的注视着他。
见她相貌,那司徒公子心头一颤,仿佛触电了一般,猛的拽住缰绳,叫住马匹。
心道,自己父亲乃是北丐帮传功长老司徒煞,这半年多以来,自己在这河间府城得他庇护,杀人放火,强抢民女,那是家常便饭。
却从未见过此等俊俏之佳人!
就仿佛是仙子下凡,美的不似凡尘之物!
一时间,双目淫光暴涨,当即翻身下马,直奔小龙女而去。
不单单是他,这一伙公子哥皆是贪恋酒色之辈,平时强占妇女的事没少干,见小龙女相貌绝美,此刻口水直淌。
但毕竟顾忌司徒家家世,不敢与之相争,只得悻悻的跟在他的身后。
“这天寒地冻的,姑娘只着单衣,站在此地莫非是在等什么人?”
那司徒公子快步上前,微笑行礼,但见小龙女依旧冷冰冰的模样,轻轻捋了捋山羊胡,自我介绍道:“在下司徒啸,乃当今北丐帮传功长老之子,请问姑娘姓名?”
小龙女虽不谙世事,内心纯洁,可对于他人的恶意,却有着明显的感知。
就拿陈钰来说,对方虽然一直以债主自居,各种威胁她还不上钱就如何如何,但小龙女也只感觉到烦恼,不知该如何是好,除了偶尔想打他两拳外,也没啥别的想法。
本质上没感觉到恶意。
而眼前这人,虽然表现的既和善又谦逊,可就莫名其妙的令她很不舒服。
她看了眼远处那对母子的尸体,心想,大概是亲眼瞧见了这两人的死。
她不明白这伙人为什么杀人如此开心。
沉默了片刻,就在这司徒啸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方才开口:“你为甚么要杀她们?”
声音轻柔娇嫩,光是听着,便叫几人心痒难耐。
司徒啸目光一动,心道定是她方才瞧见自己这伙人杀人,故而心生不悦。
不过他自有对策,拱了拱手笑道:“姑娘误会了,你有所不知,这河间府毗邻辽国,人来人往的,辽贼细作极多,我奉父亲之命,于城中追缉那些奸细,乃是正儿八经的为国除害,姑娘不信且看,我有河间府主官颁发的官文。”
说着挥挥手,左侧的青袍公子当即奉上卷轴,摊开后,果如他说的一致,甚至还有官府的大印。
“这下姑娘该信了吧。”
司徒啸眯起眼睛,再度询问道:“请问姑娘尊姓大名,何门何派?”
小龙女并不搭理他,而是越过人群,径直走向那对母子,想起师父曾言,人死后须得葬于棺椁之中,不可曝尸荒野。
想要找个地方给两人埋了,那司徒啸瞬间了然了她的想法。
当即用眼色指使其他人上去帮忙。
自己则高声喊道:“姑娘,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心地善良,这样吧,即便这两人是细作,我也大发慈悲,叫人找个地方将她母子二人埋了便是,天冷的很,你这金枝玉叶的,别为贱民累着,来,我带你去暖和点的地方,一起...”
说话的同时,淫心大起,迈步上前,伸出右手,要搭在小龙女的肩头。
然而下一秒,只见那白衣仙子身形飘忽,灵动的躲过了他的咸猪手,只在转瞬间,便站在了几步之外。
依旧淡淡的盯着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