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章 后方(一)
1642年6月13日,永平县(今俄勒冈州塞勒姆市),合湾乡。`二_八`看~书?网¨ ?耕/薪~最*快`
随着气温的逐渐升高,琼江河谷地区也迈入了初夏时节,温热的阳光洒在绵延起伏的沃野上,将正在灌浆的小麦染成一片望不到边的浅金色海洋。
和煦的微风从河谷南端吹来,裹挟着黑土的气息和青草的芬芳,以及远处森林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松脂清香。
然而,合湾乡的农人们却无暇沉醉于这田园诗意。
麦收前的这段相对农闲的时光,已被一项更为宏大、紧迫的工程所占据,那便是修建合湾水利灌溉工程。
这项工程计划开挖一条横贯乡境的主干渠,引琼江之水,再分出无数支渠如毛细血管般滋养每一片田地,同时将江畔因往年泛滥形成的大片沼泽洼地,深挖扩建为可蓄可排的水库,彻底化水害为水利。
“都加把劲!赶在秋季汛期前,把这截主渠的底子夯实了!”副乡长刘文成略显沙哑的嗓音在工地上回荡,压过了锹镐的碰撞声和泥土的翻动声。
这位原先的大明秀才,经过仅两年多基层政务的锤炼,虽然仍会不时地冒出几许酸气,但在新洲大陆这片生机盎然的土地上,他已然褪去了青衫旧梦中的拘谨与教条,成长为一名沉稳务实又能堪当一方之任的合格官员。
在相继担任了合湾堡书办、政务助理后,在今年三月合湾乡成立,他便升任副乡长,主管农田水利建设。
他脚下,是一条已经初具雏形的巨大干渠,如同一条正在被驯服的土黄色巨蟒,向着远方丰沛的琼江(威拉米特河)延伸而去。
数百名乡民散布在渠道内外,男人们赤着膊,古铜色的脊背上汗水涔涔,挥舞着沉重的铁镐和锄头,奋力开挖。
妇人们则负责将挖出的泥土用柳条筐运到渠坝上,层层夯实。
更有十几人合力喊着号子,拖动巨大的石碾,来回碾压渠底,确保其坚固不透水。-齐¨盛+暁*税′旺. ′已!发~布/罪*薪^璋?劫_
刘文成看着眼前热火朝天的建设场景,心中涌起一股豪情。
他背着双手,如同一位巡视战场的将军,一路走过各个工段,并不时地向乡民们鼓励打气。
“大家伙也知道,咱这琼江河谷,气候好,地势平,水量足,是老天爷赏饭吃的宝地!但以前这水性子野,说泛滥就泛滥,说干旱就干旱。”
他说着,顺手帮一名拉鸡公车的汉子推了一把,然后继续说道:“如今,咱们修的这干渠、分渠,再连上那边正在扩建的合湾水库,就是要让这水乖乖听话!旱能灌,涝能排,往后咱们合湾乡这地,粮食亩产翻一倍都不是梦!”
“这粮食多了,咱们就能养更多的人。大明呀,现在是兵荒马乱,还遍地受灾,这没饭吃的饥民有百万千万之多。但是,咱们有粮食,就能将他们都接回来,跟着一起过好日子,不再挨饿受冻,还能把咱们的家园建得更为富庶。”
“哦,对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指了指南边,“咱们新华目前正在跟那个什么……什么墨西哥的西夷打仗,这大军开拔,舰队南下,都是要消耗不少粮秣的。咱们琼江河谷能多打下来一点粮食,那就是为国家做贡献,为朝廷……,不,为新华政府出一份大力。”
“乡长,咱们新华能打赢那些墨……墨什么哥的西夷吗?”一名乡民停下手中的铁镐,一脸关切地问道,“若是官军失利,西夷会不会杀过来,攻到咱们合湾乡这里?就像辽东的鞑子那样,屡屡入关烧杀抢掠,屠戮咱们老百姓?”
刘文成闻言,转过身看向那名发问的乡民,脸上露出一抹笃定而自信的笑容:“嗯,这位老乡问得好!我这里有句话可以告诉诸位乡亲,夷人绝不可能会像辽东的鞑子那样,侵入我新华境内,所有人大可把心放进肚子里!”
“可是,我们听说西夷比咱们新华人要多得多!”又一名乡人问道:“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西夷要是召集几万大军,咱们新华就三四千官军怕是顶不住吧?”
“人多顶啥用?”刘文成撇撇嘴,不屑地说道:“在大明,拥有亿兆子民,百万大军,结果呢?让十几万的鞑子打得灰头灰脸,辽东的地盘都快丢完了。-小¢说\C¨m~s? _首+发*去年爆发的松锦大战,要不是我们新华前去助战,说不定又会遭遇一场大败,让鞑子打入关内来!”
“没错,我们新华立国未久,人口确实不及大明万分之一,就是跟西夷比,也处于绝对劣势。再加上,西夷西夷在南边经营百年,根基深厚,实力不容小觑。但是……”
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提高,挥动手臂,“但是,我们新华的军队,绝非大明卫所老爷兵可比,更不是西夷那些废弛的乞丐兵能相提并论!大家在农闲时节参加过军训,打过火枪,应该明白沙场决胜靠的不是匹夫之勇,而是严明的纪律、千锤百炼的技艺,以及更胜一筹的火炮火枪。”
“你们怕是都没见识到我新华官军的威武雄壮,也不晓得他们决死杀敌的勇气和信心。咱们新华的军士,个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棒小伙,不仅吃得饱,穿得暖,而且饷银十足,操练更是严格无比,火枪火炮之犀利,远超西夷那些老旧的家伙!”
“据本官所知,西夷的军兵每年所习火器时间尚不及尔等冬训之练,打出的火药弹丸更是不足你们所耗的一成。更不消说,西夷兵士发放饷银往往会积欠数月乃至一年之久,几无任何士气可言。”
“试问,这等军队何敢妄称能击败我新华天军?西夷看似庞大,实则外强中干,他们在南边欺压土著久了,除了享乐,啥都不行,早已腐朽不堪,绝非我新华虎贲之师的对手!”
“旬日前,中枢发来捷报,言及我新华陆军已然攻入西夷境内,连克数座大城重埠,覆灭西夷大军数万。呵呵,想来,此战要不了多久,西夷必会向我新华主动请降,以避亡国灭族之大祸。”
“这捷报是真的吗?”有人低声嘀咕着。
以前在大明时,朝廷邸报上整日地宣扬,昨日对鞑子如何取胜,斩首多少级,今日对流贼又是取得怎样的煌煌大捷,覆灭了某某大股贼师。
可是,为啥鞑子越打越强,还接二连三地杀入关内,袭州破县,连济南这种省城都给破了,掠民数十万,大摇大摆地返回关外。
而那些被朝廷官军剿灭的一股股流贼,总是很快又死灰复燃,然后继续荼蘼山陕湖广河南等地,甚至还一举杀入蜀地,闹得动静似乎更大了。
那么,我们新华官府会不会也是这般诈败为胜,粉饰太平?
刘文成听到那声嘀咕,有些恼怒地瞪了他一眼。
这新来的移民还真属愚夫之辈,竟以大明之事来揣测我新华风物。
不过,这般场合却不能以言语斥之,他伸手捋了捋短须,故作自信地朗声笑了起来。
他环视着周围一张张写满疑虑和过往创伤的脸庞,微微点了点头:“嗯,这位乡亲的担忧,在本官看来,不过就是杞人忧天,自寻烦恼!”
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沉稳而恳切:“大家都是从大明过来的,想来是见过朝廷的邸报如何颠倒黑白,粉饰太平。官军杀良冒功是真,欺上瞒下也是真。此般信任被糊弄的感觉,我刘某人也曾深有体会。”
随即,他话锋一转:“但请诸位睁眼看看我们脚下这片土地,看看我们新华政府做的每一件事!大明朝廷的邸报尽是虚言,可我们新华通告和报纸可有半句虚妄?这么多年来,中枢颁布的每一道政令、执行的每一项政策,哪一件是虚言?哪一件没有落到实处?”
他向前一步,声音更加洪亮,扳着手指一一数来:“中枢政府说,凡来我新华之移民,屯殖服务四年,即刻授予土地房屋。如今这合湾乡,拥有自己的田地想来也是有不少人吧?你等可以去问问,他们哪一家没有拿到地契、房契?”
“中枢政府和子午河专区发有通告,对领有土地和房屋之民皆可发放低息农贷,助大家安家立业。大家可以去问问乡里的农信社,看看那利息,是不是低得几乎如同白送?对贷款乡民可曾有半分克扣拖延?”
“我们修的这水渠,用的水泥、石料,可皆为政府拨付的专款?承诺的工匠和技术指导,可曾短缺过分毫?”他指着脚下正在修建的水利工程,“这些,是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的!我新华政府若惯于欺瞒,何必花费如此巨资,兴修这等惠及万民的工程?又何必如此费心劳力,将大家从战乱饥荒中接来,分田分房,助你等重建家园?”
“诸位乡亲,我新华与大明相较,根本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活法!在大明,官府视尔等如草芥;在我新华,政府与尔等休戚与共!前线将士浴血奋战,保卫的正是我们刚刚建立的这份基业,这种能让尔等活得像个真正的人、能有无尽盼头的好日子!试问,尔等岂能以小人之心来妄意揣测政府所为?”
“至于捷报……”他稍微放缓了语速,显得态度更为郑重,“本官敢以这项上人头担保,绝非虚言!为何?因为我们新华不兴大明那套虚文!战功核算极其严格,须有各方佐证,方能记功请赏,绝无杀良冒功之弊。”
“再者,若是战事不利,政府岂会坐困愁城?那自然会大肆征召乡人入伍为军,更是要强拉无数的夫役和征缴大量粮秣税款,以尽全力支援前方战事。诸位乡亲,我新华官府目前可曾做出此等事情?”
“乡长说得极是!”有乡人高声附和道:“我听那些老移民说,在十年前,南方的西夷就曾侵入过我新华,那时举国之民也不过万人上下,兵士也仅千人,但却大破西夷军队,俘杀超过几千人,最后迫的西夷不得不主动求和。如今,咱们新华国力十数倍于此前,怎么着,也不会输给西夷!”
“着呀!”刘文成颇为赞赏地看了一眼那位乡民,以总结的语气说道:“我们要相信前方浴血的将士,更要相信统领我等创建美好家园、过上幸福好日子的的新华政府!”
“我等现在要做的,那就是齐心协力,搞好农业生产,多打粮食,就是给前方大军送去最坚实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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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