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收获
金属与皮革摩擦发出轻微的“铮”声，伊索尔德将染血的长刀归鞘。
刀身上最后一滴暗红的血珠顺着刀尖滑落，在地板留下一道蜿蜒的痕迹，像一条细小的蛇，最终消失在阴影里。
她单膝跪地，与荀念保持着平视的高度。
日光从她背后斜射进来，为她银白的发丝镀上一层柔和的辉光，细小的尘埃在光束中漂浮，仿佛无数微小的星辰环绕着她。
“没事了，念念，我们回家。”伊索尔德的声音很温柔，与方才战场上的杀伐果断判若两人。
荀念怯生生地从沈聿身后探出头来，她的小手紧紧攥着沈聿的衣角。
她透过凌乱的刘海，偷偷打量着有些不一样的伊索尔德姐姐，目光在那双异色瞳孔上停留了片刻。
荀念仰着脸看她，眼睛里盛满了犹疑和不安。
伊索尔德的左眼是深海般的蓝，仿佛能吞噬一切，右眼却是琥珀色的金，闪烁着温暖耀眼的光芒。
伊索尔德没有放松警惕，依旧在源源不断的使用着她的能力，视力与听觉的敏感程度都是常人的数百倍。
这些感知如同潮水般涌入她的意识，让她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她能听见荀念急促的心跳声，能看见她睫毛上未干的泪珠，甚至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息。
窗外，接应的车队已经抵达。
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轮胎碾过碎石的声音清晰可闻。
一束强光穿透窗户，将房间分割成明暗交错的碎片，这突如其来的光明打破了安全屋内危险的沉默，也暂时冲淡了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
车灯熄灭的瞬间，几个全副武装的身影迅速散开，占据有利位置警戒。
萧祁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的脉冲手枪。
“你居然有私兵？”萧祁不禁皱眉。
执行官手环的冷光映出眼底的震惊，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而且瞒得这么好，我们在你家安插了那么多眼线都没有丝毫发现。”
沈聿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迈过门槛时，军靴碾碎了一块带血的玻璃。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他迈出安全屋的门，头也不回的说，“你以为你看到的，其实都是我想让你看到的。”
沈聿永远高高在上，像站在云端俯瞰众生的神明。
这个认知让萧祁很不舒服，哪怕今天是沈聿最狼狈的时候，他周身都有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淡然。
在上车之前，伊索尔德突然加快脚步追上沈聿。
她的动作快得几乎带起一阵风，沈聿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她追上，动作生生僵在一半。
伊索尔德环抱住沈聿的脖子，在他耳边耳语。
慕枫赶紧捂住荀念的眼睛。
纵使是有心理准备，也知道伊索尔德只是演戏，却还是看得他很不自在。
伊索尔德把声音控制的很好，周围很安静，还有人侧耳去听，却没有人听到她究竟说了些什么，包括沈聿。
因为她根本没有说话。
沈聿先是一秒讶异，却没有露出半分破绽。
随后，他轻声和伊索尔德说：“小心第三辆车，驾驶员好像不是我的人，瞳孔对强光无反应，他还有更大的问题。”
伊索尔德没有回应，松开了沈聿，率先打开车门，钻进车中。
夜幕低垂，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随时会坠落到这片满目疮痍的大地上。
装甲车的引擎声在废墟间回荡，碾过断裂的混凝土和扭曲的钢筋，惊起几只变异乌鸦，它们血红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发出刺耳的鸣叫。
远处灯塔的探照灯划破夜空，像一把利剑刺向乌云密布的天际，那束惨白的光柱扫过之处，隐约可见废弃高楼上的斑驳血迹和弹孔。
沈聿望着那束光，眼神晦暗不明。
“需要把你送到哪里？”沈聿回过头去，问萧祁，“你若是不说的话，我就让人把你送到灯塔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克制。
萧祁军装笔挺，却掩不住眼底的疲惫，闻言微微蹙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配枪。
萧祁年纪轻轻军衔升至上校，在基地里面也算是个传奇人物，居然没有一处像样的居所。
先前他都是住在灯塔安排的临时住所。
不过现在那里已经成为了平民的聚集地，走廊里飘着劣质营养膏的气味，墙壁上爬满霉菌，连空气过滤系统都早已失灵。
他一个执行官显然是不该继续住在那里。
萧祁说的没错，他没有家。
沈聿在不该放弃原则的地方毫不退让。
他嘱咐第三辆车的司机，让司机把萧祁安全送到灯塔，随后和伊索尔德上了同一辆车。
能够不知不觉间解决掉威胁，何乐而不为呢。
沈聿透过防弹玻璃看着萧祁的身影，眼神深邃如墨，夕阳的余晖在萧祁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阴影，让他看起来像一尊冰冷的雕塑。
萧祁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两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拉开车门时，沈聿注意到，萧祁的手一直没离开过腰间那把枪。
萧祁也能察觉到危险。
……
一路上倒是平安，但沈聿的神经始终紧绷着。
他太了解基地里的这些人了，那些藏在阴影里的眼睛，那些为了利益可以出卖一切的叛徒，让每一个转角都可能藏着致命的陷阱。
回到沈家。
庄园外围的探照灯将四周照得如同白昼，高墙上的自动炮塔随着车队的接近缓缓转动，确认身份后又恢复原位。
围墙内，喷泉的水声隐约可闻，与墙外的荒芜寂静形成鲜明对比。
沈聿深吸一口气，久违地闻到了植物的清香，那是庄园内部循环净化系统才能维持的奢侈。
沈家庄有庄园是中央基地少数几个还能保持旧世界舒适度的地方之一，也是沈家世代经营的成果。
江澈穿着白色实验服走出来迎他们。
江澈的眼镜反射着水晶吊灯璀璨的光芒，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但沈聿能从他的站姿看出他正处于某种兴奋状态。
这种状态沈聿很熟悉，通常意味着江澈又做了什么危险的实验。
江澈和沈聿一点也不一样，江澈从来不是什么保守派科学家。
“沈聿，”江澈叫住了沈聿，不禁问，“你当真没有动过一丝念头，去夺走灯塔想要的东西。”
“没有。”沈聿停下脚步，摇了摇头。
“那你是专程为了救我，才跑这么一趟的？”江澈不禁蹙眉。
不是他较真，想要刨根问底，只是沈聿从不做毫无意义的事情，如果真如沈聿所说的话，今日生死一线跑这么一趟，可以说是一无所获。
沈聿的目光越过江澈，落在实验室半开的门缝里。
显示屏上正跳跃着鲜红的监测数据，江澈定然是有了新发现。
“我只是觉得，”沈聿收回视线，声音很轻，“中央基地的幸存者这么少，我们不应该再做可以避免的损耗了。”
“那你还真是伟大。”江澈轻笑一声，他摘下了眼镜，用衣角擦了擦镜片，“我第一次觉得，虽然我从小和你一起长大，却从未了解过你。”
“你何出此言？”沈聿不想猜来猜去，不懂就问。
“你拼了命救我，我当然不能让你一无所获。”江澈上前一步，近到沈聿能闻到他身上消毒水混合着血腥味的特殊气息。
“我拿到了可控感染者的血。”
试管在灯光下折射出妖异的光芒，沈聿看到那血液中似乎有细小的金色颗粒在游动，他的呼吸不自觉地加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