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亦道水道不孤

第585章 第709-710章 月泉门

万毒门的归降者们早已骇破了胆,甚至不敢抬头窥视,只能将头颅深深埋下,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化为冰冷的绝望。眼前这群身披僧袍的“修士”,行事狠辣、令行禁止,分明是比万毒门更训练有素、更令人心悸的可怕势力!

清除了所有潜在隐患,剩下的便皆是俯首帖耳的羔羊。

彭臻目光扫过一片死寂的山谷,淡淡吩咐道:“英飞,带人接管护山大阵与各处枢纽,若有抵抗,格杀勿论。家炎,即刻清点库藏典籍、灵材丹药,一物一册,皆不可遗漏损毁。”

“谨遵法旨!”彭英飞与彭家炎齐声领命,立即率领部分精锐族人分头行动。他们如臂使指,迅捷无声地没入万毒门深处,行动效率极高。其余彭氏子弟则开始有条不紊地引导、看管降众。这些昔日桀骜的万毒门人此刻无一人敢有异动,只因他们深知,身边或许就藏着彭家的暗子,任何念头都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彭氏家族仅以十数核心子弟为主导,便在电光火石之间,将整个万毒门牢牢掌控于手中。

片刻之后,彭臻已置身于落魂岭最深处——那片被称为“九泉映月”的奇异灵脉核心。

眼前是一片巨大的地下穹窿,九口泉眼呈环状分布,汩汩涌出清泉。

穹顶之上天然凝结着一片晶石层,折射着幽幽微光,在下方氤氲的灵雾之上投映出九轮朦胧月影,阴气与精纯灵机在此地交织流转,幻灭不定,宛如冥府仙境。

“果然是一处世间罕有的极阴宝地。”彭臻感受着此地磅礴流转的阴属性能量,微微颔首,眼中露出满意之色。

“此地阴气精纯至极,正契合我功法所需。”修炼极阴功法的彭英飞忍不住出声,语气中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彭臻淡淡道:“此地更适宜作为我彭家未来的根基之地。”

彭英飞似想起什么,低声请示:“红珠商会如今已不可再用,我们是否该另寻一家合作?”

“商路之事,暂可搁置,”彭臻语气平稳,“红珠商会名下三十七处据点,能变卖的早已处置完毕。”

“那……原先商会中那些人该如何处置?”

彭臻目光深远,缓缓说道:“我意不日创立一家宗门。彭氏家族将隐于其后,作其最大仙族世家,永为根基。”

他语气一转,不容置疑:“此宗门,必须是正道宗门。”

彭英飞心神一震,立即追问:“宗名是?”

彭臻负手而立,玄色僧袍在灵雾微风中轻轻拂动。他深邃的目光投向穹顶,望着那九轮在氤氲雾气中若隐若现、随波沉浮的朦胧月影,静默良久,方才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清晰:“此宗,便唤作‘月泉门’。你看如何?”

“月泉门……”彭英飞低声重复,眼中光芒一闪。这名字既取自眼前“九泉映月”的奇观,显得清雅正道,不露半分阴戾之气,又暗合此地灵脉本源,可谓恰到好处。

他当即附和:“此名大雅似朴,暗合天道,甚好!就叫月泉门!”

“呵呵……”彭臻淡然一笑,“一个名字而已,无需如此纠结。”

……

一个月后,落魂岭深处。

昔日万毒门的演武场被肃清整理,此刻黑压压地站满了原红珠商会的成员。

岭间雾气未散,氤氲缭绕,更添几分压抑与沉寂。众人皆神色惶惑,彼此交换着不安的眼神,无人知晓此番突然召集所为何事。

高台之上,彭臻一袭玄袍,临风而立。他目光如渊,缓缓扫过台下一张张惊疑不定的面孔,声如沉钟,朗声宣告:“自今日起,世间再无红珠商会。尔等前缘尽斩,皆入我门下——此后唯有‘月泉门’!”

他声音陡然一提,如有实质般压入每个人耳中,“本门承天应运,继正清源,将来必成仙门大派,光耀千秋!”

话音甫落,台下顿时一片哗然,如潮水般的议论声轰然涌起。众人脸上写满惊愕与无措。

原红珠商会分坛坛主洛青青紧咬下唇,终于鼓起勇气越众而出,昂首问道:“彭真人!红珠商会经营数十载,名号响彻南疆,会众数以千计,为何一朝解散?我等……何去何从?”

彭臻目光落于她身,语气平淡如水:“为了避祸。”

他略作停顿,继续道:“为助诸位彻底斩断与前商会的一切关联,我特命人炼制了‘忘忧酒’。此酒取东海极深处人皮海妖的毒液为主材,辅以十七味灵草,依古法秘制而成。饮下后,辅以我彭氏独门催眠秘术,便可洗去所有与红珠商会相关的记忆。从此以后,你们便是月泉门弟子,一心向道,前程似锦。”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之声,惊呼与私语如蚁群窸窣。许多人面露骇然,目光惊恐地投向场边那十余坛泥封紧闭的酒坛——坛身黝黑,仿佛蕴藏着不祥的幽光。

彭臻将众人的恐惧尽收眼底,唇角微扬,似有一丝淡漠笑意:“我知诸位疑此为穿肠毒药。然彭某若欲灭口,弹指之间便可令此岭寸草不生,何需如此大费周章?”

他袍袖一拂,扬声道:“此十坛,乃为炼气期弟子所备之忘忧酒。每一坛,皆由我彭氏子弟当场试饮,待诸位亲眼见证无恙之后,再行分饮。”

此言一出,台下紧绷的气氛霎时松动了几分,不少人长长舒出一口气,悬着的心略略放下。

“炼气弟子饮毕,筑基同道亦有特制之酒相待……”

语毕,十名彭氏子弟应声出列,步履沉稳地行至场中。他们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亲手拍开坛口泥封,一股奇异的气息顿时弥漫开来。

他们取过陶碗,舀出浑浊酒液,毫不犹豫地仰头饮尽。那酒显然极是辛辣呛喉,有人饮下时眉头紧蹙,喉结剧烈滚动。

不过数息之间,药力发作。十人眼神迅速涣散,身形摇晃,如同被抽去神魂般昏昏欲睡,最终相继软倒在地。

早已静候在侧的十名素衣女子悄步上前,各自扶住一名意识模糊的子弟,俯身在其耳畔,以某种空灵而诡谲的韵律反复低吟:

“你从未加入过红珠商会……”

“你自踏入道途,便是月泉门弟子……”

“你的宗门,为正道楷模月泉门……”

吟诵声如梦呓,交织盘旋在寂静的山谷之中。

彭臻的声音再次朗朗传来,清晰地穿透这令人心悸的一幕:“经此术法,红珠商会的前尘旧事将从他们灵台之中彻底抹去,直至筑基之后,封印方有松动的可能。诸位——”

他目光如电,扫过全场:

“请饮酒吧。”

……

忘忧酒,本是南无门云石真人昔年秘授于彭臻的一方奇方。

其主材取自东海人皮海妖毒囊,依古法酿制,药性诡谲莫测。

原方效用有限,仅对炼气期修士有洗忆忘忧之能;若是筑基修士饮下,虽会恍惚片刻,记忆却如潮水暂退,不久便会复归,难以根除。

云石真人当年传此秘方时,恐怕未曾料到,彭臻竟能深入东海,更是大肆猎杀已达金丹境界的人皮海妖,取其更为凝练、毒性猛烈的本命毒囊入酒。

经此改良炼制出的忘忧酒,药力霸道了何止十倍?

即便是筑基修士饮下,前尘往事亦如被浓雾笼罩,难以忆起,效果可谓天差地别。

当然若想炼制出那足以让金丹真人也饮之忘情、前尘尽消的忘忧圣品,恐怕唯有斩杀妖主“古尔扎”,以其独一无二的本命毒囊为引,或有可能。

一场精心筹划的“忘忧大会”,便如此悄无声息地抹去了红珠商会存在的所有痕迹。

昔日穿梭于南疆商路、掌管无数资源的商会成员,如今皆以为自己生来便是月泉门人。

……

月泉门初立,大殿之内,彭氏一族核心齐聚。

灯火通明,映照着众人或兴奋或沉稳的面容。

居于上首的,自然是两位金丹真人,彭臻,彭英怡。

两人身侧则是彭子峰,彭英飞,彭家炎,彭玄虎等一种家族骨干……

彭臻目光扫过全场,率先举杯,声如洪钟:“今日月泉门立,是我彭氏一族百年大计之始!自此,我族便隐于此后,宗门强,则家族昌!共饮此杯!”

“贺宗门初立!祝家族昌盛!”众人齐声应和,殿内气氛热烈。

酒过一巡,彭英怡缓缓开口,声音清越却带着一丝审慎:“宗门虽立,然‘正道’二字,绝非自封。我月泉门之道统传承,欲从何而来?若无清白的源流根脚,授不得堂皇正大的玄门功法,修仙界谁人会认?只怕届时,我等倾力所建之基业,非但不能光耀于世,反会被视为山野散修之乌合,若再引人疑窦,甚至可能被打为邪魔外道,难以翻身。”

此言一出,殿内欢庆稍敛,几位家族骨干皆凝神思索。

彭英飞眉头微蹙,接口道:“英怡长老所虑极是。正道名分,关乎宗门存续根基,绝非一块牌匾、一座山门便可自成。此事须得尽快解决。”

另一旁的彭子峰沉吟片刻,看向彭臻:“大长老,想必已有计较?”

彭臻放下酒杯,颔首道:“确有谋划。我不日便前往大昭寺,寻一个破局之法。”

“大昭寺?”彭玄虎眉头微皱:“那可是佛门古刹,与我等道法路数不同啊。”

“家主莫急,”较为沉稳的彭玄策捋须道,“大长老既如此说,必有深意。只是佛道殊途,不知该如何着手……”

此时彭家炎忽然扬声道:“什么佛道殊途,不过是借个名头罢了!只要大昭寺肯承认我‘月泉门’承袭其法统,我们便是名正言顺的正道宗门。净璃法师如今在大昭寺地位尊崇,由她出面发布告示,谁人不认?届时我们修行仍依本门道法,行事秉持正道作风,时日一长,天下皆知月泉门是堂堂正派,谁还计较法统源头是佛是道?”

彭英怡闻言微笑点头,众人亦纷纷附和。

“家炎兄所言极是!”

“正是此理啊!”

……

数日后,大昭寺后山。

幽静的禅园被笼罩在一片空灵的寂寥之中,古松虬枝盘结,苍劲如龙,远处隐约传来低沉的梵唱,更衬得此处与世隔绝。

彭臻独坐在石亭之中,面前一盏清茶,热气氤氲,是寺中待客的菊花茶,淡香微苦。

他并未品尝,目光沉静地望向庭院深处。此行至关紧要,他必须要乔幼薇本尊商量,而其心魔。

彭臻只盼往昔那份共历风雨的情谊,能让她在此时施以援手。

片刻,脚步声轻响,一位身着素灰僧袍的女尼缓步而来。

她面容静穆,眼神澄澈得不含一丝杂念,宛若古井无波,唯有行走时长袍微动之间,还依稀残留着某种旧日的风华。她于亭前止步,合十为礼,声音清淡而疏离,仿佛隔着一重山水:“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前尘往事,不过梦幻泡影,早已随风消散。彭施主修为已至化境,为何仍困于俗念,未能放下?”

彭臻凝视着她,未有寒暄,径直开口:“净璃法师。今日贸然来访,是望法师能念及往日几分情面,助我了却一桩心愿。”

净璃眼帘微垂,似观心,又似回避他的注视:“与人方便,即是与己方便。施主不妨直言。”

“彭某新立一门派,名曰‘月泉门’。”彭臻语气沉凝,“此番前来,是盼能得大昭寺认可,允我宗门承袭贵寺一缕法统。不求功法传承,只借此正名,令我门得以立足于正道之列。”

女尼眸光轻微一漾,似有极淡的讶异浮现,又迅速隐没:“贫僧若未记错,施主出身道门,与那‘崇德派’更有极深渊源。何不承其道统,反来我佛门清净之地请援?”

彭臻面色未改,话音却沉下数分:“其中发生诸多变故,我已与崇德派决裂,叛门而出。眼下,绝无可能再借其名分立派……至少此时不行。”

“哦?”净璃语气依旧平静,却透出审视之意,“大昭寺乃佛门古刹,彭氏所修却是道家路数。佛道殊途,法理迥异,如何承袭?”

“只需一名分。”彭臻目光锐利如剑,直指核心,“对外宣称月泉门承大昭寺法脉,余者皆不必变。”

“名分?”净璃的声音倏然转冷,如寒冰骤凝,清冽逼人,“仅凭一纸虚名,便欲借我大昭寺数百年清誉作壳,掩饰不可告人之实?甚至……暗中修习魔功,仍想跻身正道之列?”

彭臻嘴角掠过一丝极淡却锋利的弧度,缓缓道:“那又如何?法师与令师不都是……”

“住口!”净璃法师骤然截断他的话。那一刹,她周身气息凛然荡开,虽只一瞬即逝,却令四周空气骤然凝滞,寒意刺骨,“彭真人若还想安然步出大昭寺山门,便须谨记——‘祸从口出’四字怎写!”

彭臻眼底波澜微动,他微一欠身:“是在下冒昧了。让大昭寺出具告示,确实强人所难,是彭某思虑不周。”

他话锋微转,语气更为恳切:“不知法师可否拨冗,听一听在下的一个折中之法?此法断不会让大昭寺清誉受损,亦不至令法师为难。”

净璃法师背身而立,并未回头。她静默片刻,声音虽淡,却已不再冰冷:“……施主且说来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