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9章 第697-698章 再次闭关

商队离开关口后，行进速度明显加快，又向前推进了五十余里。

彭臻等人凝神感知，四周已察觉不到任何神识扫过的痕迹。

三人相视一眼，默契地悄然脱离队伍，身形如电，迅速向远方掠去。

数百里外，陡峭的一处山崖之上，风声凛冽。

凌雪瑶与钱雨棠早已换回那一身幽深的黑袍，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

钱雨棠看向彭臻，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解与埋怨：“你们彭家在流云仙城明明设有商会据点，为何偏要住客栈？昨夜若不是反应及时，我们恐怕早已暴露。”

彭臻摇了摇头，神色平静：“我确实不知红珠商会在仙城中另有分坛。”

凌雪瑶静静望着他，眸中情绪翻涌，如云海起伏，尽是难以掩饰的眷恋。

钱雨棠出声打断这片刻的凝望，冷然道：“把药王鼎还给我们吧。此地不宜久留，就此别过。”

凌雪瑶如梦初醒，又一次离别近在眼前，她脸上写满了不舍与迟疑。

彭臻解下腰间的海囊，又自袖中取出一件储物法宝，一并递到凌雪瑶手中。

“告辞。”他声音依旧平静，说罢转身便化作一道流光，迅速消失在天际。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凌雪瑶张口欲言，却被钱雨棠一把捂住嘴唇。

良久，凌雪瑶眼中的柔情如潮水般退去，恢复成一派修士特有的清冷与疏离。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这一次，你做得很好。”

钱雨棠长舒一口气，这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血菩萨。她十分恭谨地回应：“恭喜菩萨获得药王鼎，借此重铸法身、抹除彭臻所留印记，将来碎丹成婴，指日可待。”

“彭臻……”凌雪瑶轻声咀嚼这个名字，清冷的脸上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神色。

尽管两人一旦靠近，她便不由自主受其牵动，可那种发自内心的悸动，却真实得令她恍惚。

……

东海之滨，箭竹山庄。

这座山庄矗立于苍茫山海之间，显得格外荒凉。

自彭家举族搬迁，至今不过五六年光景，昔日人声早已消散，只余风穿竹林的簌簌清响。

山庄之下，暗藏地宫。

地宫深处，幽暗沉寂，唯有中央一座墨玉丹炉散发着微弱灵光，炉底赤红，隐有火流涌动。

彭臻盘坐于丹炉前，双目微阖，周身气息与地脉隐隐相连。

他身后，那尊青光凝聚的护法金刚虚影愈发凝练，面目清晰，与彭臻一般无二，只是眼神更显古老威严。

金刚虚影双手亦结丹诀，道道精纯的甲木真元如溪流般汇入彭臻体内，助他调和鼎炉，驾驭真火。

“起。”彭臻蓦然睁眼，低喝一声。指尖弹动，一簇金红火焰，落入丹炉之下。

轰！

朱雀神火瞬间暴涨，将墨玉丹炉彻底包裹。

炉温骤升，彭臻神色不变，手法如行云流水。一株株早已处理好的灵草辅材被他以真元包裹，精准地投入炉中特定方位。

地火为基，神火为引，诸般材料迅速融化、提纯，药香混合着灼热的气息弥漫开来。

待得炉中药液沸腾，呈现出晶莹剔透的琥珀色时，彭臻再投入玄冥真水。

瓶口开启的刹那，极寒之气喷薄而出，竟让周围灼热的空气为之一凝，地火似乎都黯淡了半分。

若非有朱雀神火与护法金刚罡气抵挡，恐怕瞬间就能将这密室冻彻。

“去。”彭臻毫不迟疑，引出一滴漆黑如墨、沉重如汞的玄冥真水，投入沸腾的药液之中。

滋——！

丹炉剧烈震颤，眼看就要炸裂！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彭臻与其身后护法金刚同时手印一变！“镇！”

磅礴浩瀚的甲木真罡沛然涌出，将玄冥真水的至寒之力压回，与炽热的药液重新融合。

青、黑、红三色光芒在鼎中疯狂交织、碰撞、最终达到一个微妙而危险的平衡。

鼎中异响渐歇，光芒内敛。

最终，一颗龙眼大小、青黑纹路交织、散发着幽幽寒芒的北冥丹缓缓凝聚成形。

彭臻面无表情，引丹出炉，以玉盒收好。

他略调息片刻，便再次引火、投料、取真水……周而复始。

地宫中不辨日月，只有丹炉明灭，火焰升腾，寒氣氤氲。护法金刚始终屹立其后，提供着源源不断的法力支持。

一炉……两炉……三炉……

直至第十二炉丹药成功炼出，装入最后的玉盒之中。

彭臻长吁一口气，身后护法金刚虚影渐渐淡去，他原本暴涨的气息也回落平稳，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疲惫之下是如磐石般的坚毅。

他挥手将十二个盛放着北冥丹的玉盒推向一直静候在阴影中的彭英飞。

彭臻将十二个寒气缭绕的玉盒郑重递出。“此乃北冥丹，性极寒霸烈，非金丹修士不可承受。你务必亲手交予英怡，助她修行破境。”

他目光锐利如刀，语气陡然加重：“务必严诫于她，此丹只能闭关自用，绝不可出售！”

彭英飞单膝跪地，双手接过玉盒，刺骨寒意顺臂而上。他肃然起誓：“英飞必亲手送达，一字不差转述大长老严令！”

彭臻微微颔首，挥袖道：“去吧。”彭英飞躬身退出，紧握储物袋，步履沉凝地消失在幽暗廊道之中。

地宫内只余丹炉余温与未散的冥海寒意。

彭英飞随蜃龙离去，偌大的地宫之中就只剩下彭臻一人。

他取出一枚龙眼大小的北冥丹，将其纳入口中。

丹药入腹瞬间，并非化开，而是如同一滴极寒墨汁坠入丹田气海，轰然爆开！

至阴至寒的恐怖能量瞬间席卷四肢百骸，经脉仿佛要被寸寸冻裂。彭臻面色骤然苍白，体表甚至凝结出一层薄薄冰霜。

他立刻运转《四象天罡功》，身后护法金刚虚影再度浮现，青光流转，甲木真罡沛然而出，至刚至阳的罡气艰难地包裹、引导着那狂暴的北冥寒力，依照功法路线缓缓运转。

每一次周天循环，都如同在冰刃风暴中穿行，极致的痛苦与极致的凝练并存。丝丝精纯至极的北冥玄气被剥离出来，融入金丹之中，使得金丹光芒愈发内敛浑厚，法力亦在一次次极限冲击中缓慢而坚定地增长。

炼丹，服丹，炼功……如此周而复始。

期间，彭臻曾尝试炼制功法所述的另一辅助灵丹——碧落凝华丹。

此丹以碧落海棠为主材料，手法更为繁复精巧。他数次开炉，引地火，聚神念，依诀炼制，却总是在成丹前一刻功亏一篑。

不是清灵之气逸散，便是药性冲突难以调和，丹炉内屡屡传出焦糊之气，所得不过几缕残渣，药力尽失。

反复失败后，彭臻望着那尊沉默的墨玉丹炉，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无奈。

……

五年后……

箭竹山庄更显荒凉。木屋大多已腐朽无存，石屋也倾塌近半。

在地宫深处，一座丹炉静静矗立。

彭臻盘膝而坐与背后护法金刚同时掐诀结印。

随着指诀变幻，彭臻掌心忽然跃出一簇清透明净的火焰——正是“清净莲台火”。

此火源自大昭寺，乃炼丹圣焰。

其焰心宛若莲台绽放，澄澈无垢，用以炼丹别有玄妙，能祛杂存精、提升丹药品阶。

火焰没入丹炉，炉温骤升。

待炉盖再启时，清香弥漫，一枚碧光流转的丹药静静悬浮。

正是“碧落凝华丹”。

此丹炼成，标志着彭臻的炼丹术已真正登堂入室。

炉中余温尚存，彭臻凝视掌心那枚光华流动的丹药，眼中却无半分欣喜或自得。

以他如今之境界，终于可以开始炼制“淬血凝元丹”了。

彭臻翻手取出那卷得自药王谷大会的暗金色丹方，其上灵纹古朴，隐隐有兽形虚影流转。

丹方材质非帛非纸，触手生温。

此丹功效并非助人修行，而是专为灵兽所设，能激发其体内沉睡的远古先祖血脉，淬炼精粹，继而反哺己身，突破先天跟脚限制，乃是无数御兽修士梦寐以求的灵丹。

上一次失败时，丹炉内血脉之力冲突爆震、灵材尽毁的景象，至今仍历历在目。

“材料已不容再浪费了。”彭臻自语道，目光扫过一旁玉盒中存放的几样主材。

血髓灵芝，元魂晶。

这两味主材极为罕见，即便是彭家依靠红珠商会收罗天下也所获无多，如今的库存，仅够最后两次尝试之用。

彭臻并未立刻动手，而是闭目凝神，细细推演……

他双眼蓦地睁开，眸中湛然，再无犹豫。

“起！”

一声低喝，清净莲台火自指尖跃出，凝成纯白火莲托起丹炉。炉身嗡鸣，迅速升温。

血髓灵芝率先投入，在火焰中旋转融化，蒸腾成暗红色气雾，氤氲血芒，隐现凶兽虚影，散发出磅礴生命力。

紧接着，元魂晶没入血雾。晶石表面幽蓝光芒闪烁，抵抗炼化。彭臻神识微动，火莲收拢，转为文火缓缓煅烧。

一炷香后，细微“咔嚓”声响起，元魂晶裂开，精纯幽蓝魂能流淌而出，与暗红血雾交融。

彭臻双手疾舞，道道丹诀打入炉中，护法金刚青光大放，木灵之力涌入，稳定炉内能量。他指尖凝全部神识，化作玄奥符文，打入交汇核心！

丹炉轻震，两股能量如阴阳鱼般缠绕旋转，化作深邃紫色云团，闪烁星砂光点，散发出浩瀚而古老的血脉共鸣。

彭臻维持火焰神识，小心孕养丹基。剩余辅材依序投入，紫色云团愈发凝实，光芒更盛。

最终所有药力完美融合。火莲猛敛，高温瞬间爆发又骤收。

“丹成！”

炉盖开启，龙眼大小的丹药静悬炉心，表面覆有天然紫金螺旋纹路，缓缓流动。丹内星芒闪烁，似蕴藏微缩星空。奇异丹香直透神魂，引动气血微微共鸣。

淬血凝元丹，成了！

丹成刹那，彭臻凝视着炉中那枚紫纹星蕴的灵丹，心中一片澄明。

先前种种阻滞、千百次失败的经验，此刻尽数化为无比清晰的感悟，在识海中流转。

那层困扰他许久的无形壁垒，就在方才神识与丹诀完美交融、引动阴阳相生的瞬间，豁然洞开。

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掌控感。

朱雀神火、碧潮灵火、清净莲台火，乃至自身丹火，皆被他融会贯通，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他对药性的理解亦超越丹方文字，能清晰感知每种材料在火焰中细微的能量变化与彼此间玄妙的生克联系。

自此，五阶丹药于他已无本质难关。

只要丹方完备、材料齐全，成丹便非难事，差别仅在于品质与心神消耗。

这非是狂妄，而是境界提升后的绝对自信。炼丹一途，一阶一重天，越过关键门槛，其后皆为通途。

他将淬血凝元丹收入玉瓶，感受其中磅礴内敛的能量，嘴角泛起淡然笑意。

……

魔道圣地，悬天崖。

黑云终年盘踞，万丈孤峰如利剑刺破云海。

玄铁与墨玉筑成的宫阙耸立峰顶，飞檐下悬着无数暗金铃铎，风过时声响似幽魂低泣，又似万魔诵咒。

千级墨阶蜿蜒而上，两侧肃立着无数黑袍教众。人人目光炽热如焚，如同朝圣般屏息垂首，不敢仰视。

至高殿内，百盏幽冥骨灯无声自燃，映亮四壁狰狞浮动的魔神之影。

凌雪瑶正斜倚在殿中央的墨晶王座之上。

玄狐皮褥衬得她一身暗绣金凤涅槃纹的墨袍愈发幽深，宽大袖口如夜瀑垂落在地。

十年光阴未曾改她容貌分毫，唯有一双深瞳：渊邃之中偶有血光流转，睥睨间尽是无情与威压。

她指尖轻敲扶手，丹蔻艳如鲜血。台下跪着的数名魔教长老声音发颤，头压得更低。

“禀菩萨，您这十年来搜集的九幽还魂草、万年血玉髓等灵材已尽数炼化，与药王鼎纯阳正气融为一体，鼎内生机已达极致，可为您重塑无上肉身……”一名紫袍老者伏地禀报。

凌雪瑶未瞥他一眼，只懒懒一抬手。

殿心地砖轰然洞开，一尊巨鼎缓缓升起——正是十年前夺得的药王鼎！

鼎中氤氲着磅礴生机，那是十年来无数天材地宝被炼化后的精华。

“退下。”

她声音不高，却似冰锥刺入每人耳中。众人如获大赦，躬身疾退而出，无一人敢多吸一口气。

殿门阖拢，万物寂然。

她徐徐起身，墨袍拂地，走向巨鼎。在此悬天崖上，她即是天意。

指尖轻触鼎身，那纯阳灵气与她周身魔气激烈冲突，发出细微噼啪声。她毫不犹豫纵身而入，瞬息被鼎内浩瀚生机吞没。

纯净的灵能如春风拂过，却又带着重塑天地的力量。

她刻意压制的魔元在这纯阳正气中渐渐消融，每一寸血肉都在纯灵之力的滋养下崩解重组，经脉被温和拓宽，识海被纯净灵气洗涤。这是脱胎换骨的蜕变，以正道至宝为炉，以天地灵材为引，为自己重塑一具完美肉身，方能以最佳状态迎接那九天雷劫。

数个时辰后，鼎中灵光渐敛。

凌雪瑶自鼎中缓缓升起，虚踏半空。墨发翻飞间，肌理如玉般无瑕通透，周身隐隐有清圣灵气流转，那具新生的肉身完美无瑕，再也感应不到丝毫魔气。

她睁目刹那，瞳中清光乍现——肉身已臻圆满，完全可以直面元婴天劫！

殿门轻启，一道青衣身影悄步而入，手中捧着一件崭新的墨金凤纹法袍。

钱雨棠躬身近前，垂首轻声道：“恭迎菩萨功行圆满。“她小心翼翼地侍奉凌雪瑶穿上法袍，指尖轻拢慢捻，将衣襟整理得一丝不苟。

墨金色的凤纹在幽冥骨灯的映照下流转着暗光，宽大的袖口垂落，与凌雪瑶如瀑的墨发相映生辉。

“以菩萨通天修为，元婴天劫必当安然度过。“钱雨棠退后一步，再度伏首恭贺。

凌雪瑶眸光微敛，忽然开口，声音清冷如冰泉击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雨棠，传我法旨。“

钱雨棠立即躬身：“请菩萨示下。“

“倾尽悬天崖之力，“凌雪瑶眼底清光骤寒，一字一句道，“诛杀彭臻。“

钱雨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