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7章 第693-694章 又见面了
就在药王谷内黑雾翻涌、杀机四伏,追魂楼魔修暴起发难,凌雪瑶与钱雨棠伺机而动欲做黄雀之时,彭臻选择了撤离。
什么镇派之宝,什么丹枢灵火,再大的机缘也得有命享用才行。
这潭水太深太浑,还是不要掺和为妙……
他收敛周身气息,如同游鱼般悄无声息地逆着涌动的人潮,竭力远离风暴中心,朝着谷口的方向疾退。
一路上,但见灵光爆闪,兵刃交击,怒喝与惨叫声不绝于耳,他却目不斜视,果断退出山谷。
不多时,彭臻便离开了那令人窒息的黑雾范围,药王谷的入口已然在望。
然而,谷口的景象却让他目光微微一凝。
只见那里竟零散地站着不下十位金丹修士,男女老少皆有,服饰各异,显然分属不同门派乃至散修。
他们并未进入谷内掺和那场乱战,反而像是早已约好一般,聚集于此,彼此间保持着一种警惕而微妙的距离。
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探究与凝重,齐刷刷地望向刚从黑雾中脱离出来的彭臻。
一位身着青阳宗道袍、面容儒雅的中年修士上前半步,率先开口,语气急促地问道:“这位道友请留步!谷内情况如何?”
彭臻停下脚步,迅速扫视了一圈众人,目光忽然在人群中定格。
那是一个身穿月白袈裟的美貌女尼,清丽绝俗的容颜和眉心一点淡淡的朱砂,让她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出尘。
正是乔幼薇。
见她也在人群之中,彭臻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皱。
这些人并非与他一样真心选择明哲保身,不过是因为谷中形势过于混乱险恶,这才暂且抽身退出,实则是想蛰伏于此,等待尘埃落定之际,再行那趁乱摘桃之举。
说到底,无一人是真正愿意放弃机缘的。
这其中也包括乔幼薇。
思索片刻后,彭臻沉声道:“里面早已乱成一锅沸粥。浓稠黑雾不仅能隔绝视线,连神识也难以穿透。只闻四处皆是厮杀之声,法宝轰鸣、惨叫不绝,打得是天昏地暗。”他话语微顿,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乔幼薇,语气加重了几分,“依我之见,诸位还是莫要存着在此捡便宜的心思为妙。此番争夺,已有元婴老祖级人物插手其中,绝非我等金丹修士可以掺和。及早离去,方是上策。”
若换作旁人,他根本懒得多费唇舌,只因乔幼薇也在人群之中,这才破例出言相劝。
此时,只见乔幼薇双手合十。她眼帘微抬,声音清冷平和,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彭施主言之有理,然则我等聚集于此,并非为觊觎外物,实是不忍魔焰嚣狂、至宝蒙尘。若能以微薄之力护持正道,阻遏邪佞,便是尽了本分。”
周围其他修士闻言,仿佛找到了冠冕堂皇的理由,纷纷正气凛然地出言附和:“净璃法师所言极是!”
“吾辈所为,不过是为护持正道,岂是为了私利?”
彭臻心中微微一叹,这群人嘴上说着“除魔卫道”、实则各怀心思,既然劝不动,那就不劝了。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乔幼薇,随后拱手道:“既然诸位道友心意已决,都要在此‘卫道’,那彭某就不便再多言了。诸位……好自为之,告辞。”
说罢,他毫不拖泥带水,身形一晃,便化作一道迅疾的流光,远离了这是非之地。
就在彭臻离去后不久,谷内那令人心悸的轰鸣声陡然变得更加密集和狂暴,显然爆发了更为激烈的战斗。
不过片刻,两道略显狼狈的身影便从翻滚的黑雾中惊慌失措地逃窜出来。
正是一白一青两名女修,她们衣襟上染着血迹,脸色苍白,嘴角还残留着未擦干的血痕,眼中充满了恐惧。
谷口仍在观望的众人立刻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急声问道:“里面怎么样了?!”“到底发生了何事?!”
那白衣女子惊魂未定,喘着粗气道:“是追魂楼!他们好几个金丹真人联手,不知用了什么秘法,竟然真的夺走了药王鼎!他们……他们马上就要出来了!我们快跑吧,那些人杀红了眼!”
这番话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冷水,瞬间让在场众人炸开了锅!
恐惧迅速被贪婪所取代——追魂楼的金丹修士得了重宝,此刻必然也是强弩之末,这不正是天赐的抢夺良机?
“除魔卫道”的口号此刻显得无比真实,众人纷纷祭出法宝,埋伏在谷口两侧,屏息凝神,准备做那得利的渔翁。
果然,没过多久,五六名身着黑袍、气息明显紊乱的追魂楼魔修仓促地冲出谷口。
“动手!”
不知谁喊了一声,埋伏的众修士顿时一拥而上,各式法术、飞剑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
那群黑衣魔修本就消耗巨大,又遭突袭,瞬间被打得措手不及,护体灵光破碎,惨叫连连,顷刻间便岌岌可危。
就在众人以为即将得手之际,一股恐怖至极、宛如天倾的元婴威压如同万丈山岳,裹挟着最纯粹的毁灭意志,轰然自天穹压下!
“一群不知死活的蝼蚁,也敢染指本尊之物!”
追魂魔尊那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刮过,响彻每一个人的神魂深处。
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方才还气势汹汹的众修士瞬间如坠冰窟,神魂战栗,连挣扎的念头都难以升起。
想跑,但已经太迟了。
元婴之怒,岂是儿戏?
追魂魔尊的身影如魔神般降临,他漠然地凌空一掌按下。
刹那间,天地灵气仿佛被抽空,凝聚成一只遮天蔽日的幽冥巨掌,掌纹间有无尽怨魂哀嚎,带着碾碎一切的死亡气息,覆盖了整个谷口!
“不——!”
绝望的惨叫戛然而止。
巨掌落下,大地剧震,出现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掌印坑洞。
掌印边缘,血肉模糊,残肢断臂与破碎的法宝混杂在一起,如同炼狱屠场。
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十余名金丹修士,在这一掌之下,形神俱灭,化为齑粉!
追魂魔尊转头看向那几名狼狈不堪、几乎站不稳的手下,沉声喝问:“东西呢?到手了吗?”
只见几名黑衣魔修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充满了恐惧与委屈:“尊……尊上!属下无能!东西……东西被那‘血菩萨’截胡了!她突然杀出,抢走了宝物,还……还故意诬陷,说是我等成功夺得了药王鼎,将黑锅扣在我们头上,引来围攻!”
“什么?!废物!”
追魂魔尊闻言,周身魔气轰然暴走,恐怖的怒意让天地都为之失色。
他精心布局,甚至亲自牵制了云丹老祖,最后竟为他人做了嫁衣!
……
药王谷。
谷口之外。
巨坑深陷,血泥混杂交织,残肢断骸散落四处,俨然一副修罗屠场之景。方才那场单方面的杀戮,几乎瞬息之间便已终结。
尘泥与血污之间,碎屑忽地簌簌而动。一道身影缓缓自污浊中站起,身形清晰起来——是位女子。
她原本一袭月白法袍已被撕裂得不成形状,仅能勉强蔽体。
可破碎衣料之下的身躯,却莹润如玉、毫发无伤,仿佛之前的骇人冲击于她不过一阵微风。
她乃尸仙之体,肉身不腐不灭。
更修炼了《地藏王本愿经》。
只要双足踏地,便能引动九幽地元,循环不息,几近不死。
她抬首远眺,天际魔气余迹未散,追魂魔尊早已鸿飞冥冥。
她心头凛然,不禁暗忖:金丹与元婴,虽只一境之隔,竟有如天渊之别。
这些伏尸于此的,无不是名动一方的金丹真人,却在元婴老祖举手投足间神魂俱灭,如刍狗般不堪一击。
想到此处,她更觉彭臻当时果断撤离是何等明智。
这山谷已是元婴级较力的杀局,稍一迟疑,便是万劫不复。
她收敛心神,感应到四周仍未散尽的肃杀之气,深知此地不可久留。
当下不再犹豫,周身泛起一层浑厚土芒,身形倏地模糊,化作一道贴地疾掠的遁光,悄无声息地没入远处苍茫林海之中,踪迹全无。
……
数十里外,流云仙城。
这座城池规模宏大,修士往来如织,乃是方圆万里内最大的修士聚集之地。城中各类商会、酒肆、客栈、丹阁林立,灵气充沛,信息繁杂,热闹非凡。
彭臻自药王谷离开之后,便第一时间抵达此城。
他计划在此乘坐云舟离去,结束此番行程。
此次参加药王谷炼丹大会,他不仅炼丹技艺有所精进,更确认了自己所炼“北冥丹”药效无误,可谓收获颇丰,不虚此行。
然而当他进入仙城,直奔云鹿台准备购票时,却被告知临时接到通知,所有云舟起降均已暂停。
流云仙城乃药王谷所属,如今药王谷发生如此大事,封锁离城途径,也在情理之中。
彭臻心念电转:既然云舟不得乘坐,若直接御空飞行、强行遁走,是否可行?
但他很快否定了这个念头。
金丹修士的神识覆盖不过五十里,而元婴修士的神识却可达百里以上。
整座流云仙城及其周边百里,皆在元婴老祖的神识笼罩范围之中。
万一药王鼎当真失窃,甚至落入某位金丹真人之手,元婴老祖必定全力搜查。
首要目标,便是仙城之外所有金丹期修士——一旦被其神识锁定,谁也逃脱不得。
相反,若藏身于这座仙城之中,借数十万人气息掩盖自身,便如一滴水汇入大海,纵是元婴老祖,也难轻易识辨。
可若贸然出城,极有可能被拦下盘查。
若遇上云丹老祖,尚可辩解一番;若是撞见那位魔门的追魂魔尊,恐怕对方根本不多言语,直接杀人取物,再搜储物袋。
思前想后,彭臻认定:留在流云仙城中,才是眼下最安全的选择。
既然自己未曾取得药王鼎,不如以静制动,静待风波平息。
于是他收敛气息,神色从容,信步走向流云坊市,仿佛只是一名寻常访客,漫无目的地游历这座繁华仙城。
……
闻风阁茶馆内,人声浮动,茶香氤氲。
彭臻刚在靠窗处坐下,点了一壶清心茶,还未来得及饮,便听得四周议论纷纷,所言皆与药王谷之变相关。
“……你可听说了?药王鼎当真被人夺走了!”邻桌一中年修士压低声音,却掩不住语气中的惊意。
对面之人倒抽一口冷气:“从云丹老祖手中硬抢?何人能有如此能耐?”
“还能有谁?自是另一位元婴老祖——听闻名号‘追魂魔尊’!”
“魔道竟如此猖狂……连药王谷的传承重宝也敢出手?”
这时又有一人插话,语气神秘:“嘿嘿,若真是被追魂魔尊夺去,反倒不稀奇。你们可知,那药王鼎实则落入了两名散修手中……”
“散修?是哪两人如此大胆?莫非……”
那人声音更沉,缓缓吐出三个字:
“‘血菩萨’……可曾听过?”
……
彭臻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血菩萨——他自然听说过。
何止听说过!?
凌雪瑶自从脱离他之后,不就自号“血菩萨”么?
“血菩萨”不仅是一个尊号,更代表着一个神秘组织。他万万没想到,最终竟是她们夺得了药王鼎。
不过这似乎也并不意外……
凌雪瑶本是元婴老祖转世,修为进境远超常人,手段更是远非寻常金丹真人可比。
正当他心绪浮动之际,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快抓住他们——是血菩萨的人!”
只见几名修士狼狈地从济世堂中冲出,还未来得及御空,便被周围埋伏的修士一举擒下。不过转眼之间,一队人马便上前将他们押走,街面重归平静,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彭臻凭窗望去,目光扫过人群,忽然定在街角——一名青衣女子正悄然转身,隐入巷中。
那身影倏忽而过,却令彭臻蓦地想起炼丹大会上那位始终面纱遮面的青衣女子。
一白一青,皆掩去容貌,神秘难测。
难道正是凌雪瑶与钱雨棠?
方才被捕之人,恐怕就是凌雪瑶麾下修士。若被搜魂,她们的踪迹必将暴露无遗。如今流云仙城封锁严密,二女绝难脱身。
彭臻不再犹豫,放下茶杯,起身便向那青衣女子消失的方向追去。
……
钱雨棠快步穿过狭窄巷道,在一扇不起眼的木门前停下。
她指尖结印,木门泛起涟漪般的微光,随即悄然开启。门内是再普通不过的民宅院落,晾晒的粗布衣裳在风中飘荡,她却径直走向西侧柴房,挪开堆放的草垛,露出向下的石阶。
地下室中央,一口青铜巨鼎嗡鸣作响,鼎中金白火焰跳跃不定,将黑袍女子的身影投射在石壁上,扭曲如同鬼魅。
凌雪瑶骤然睁眼,瞳孔深处浮动着鼎火的倒影:“不是叫你不要来打扰我吗?”
“菩萨恕罪!”钱雨棠急步上前,“济世堂的暗子全数被捕,流云城已成铁桶,此地恐怕......”
话音未落,凌雪瑶突然冷喝一声:“你带了个尾巴回来。”
钱雨棠面色骤变:“不可能!我明明……”
“闭嘴。”凌雪瑶胸口剧烈起伏,指间银丝嗡鸣不止。
杀意如实质般在室内弥漫,可那蓄势待发的致命一击却生生凝滞在半空。
此人,她不可能下得了手。
彭臻自幽暗处缓步走出,鼎火在他玄色衣袍上投下流金般的光晕。
“雪瑶。“他嗓音沉静,却似惊雷炸响在逼仄空间里,“我们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