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上奏弹劾,追究到底
王方庆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点疯狂的光。~|微$£?趣?>小{说=|,网?] u更2?新+[t最2§?全\?±
林琛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把话说完。
这个从宫中带出来的任务,正在朝着一个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方向,疯狂地滑落。
女帝要他当一把刀,去敲山震虎。
王方庆却递给了他一柄足以开山裂石的巨斧。
“这个人,叫崔荣。”
王方庆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三年前,他是鸿胪寺的典客署令,正七品。负责接待吐蕃来朝的使团,并验收贡品。”
林琛的脑海里,迅速闪过这个名字。
崔荣。
宗卷记载,此人三年前护送吐蕃使团返程,于陇右道遭遇沙匪,连同使团护卫,百余人尽数被屠,尸骨无存。
一桩被尘封的悬案。
“吐蕃人那次进贡的,是三千颗东海明珠,还有上百件和田玉器。但送到宫里的,不过是一批品相普通的珍珠和质地低劣的杂玉。”
王方庆的声音压得更低,书房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崔荣在验收时,发现了不对。但他没有声张,而是暗中记下了凭证。他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想到,梁王武三思的眼线,早就盯上了他。`小\说/宅_ /已¨发,布`最+新`章·节^”
“在陇右道的沙暴里,梁王府的‘影子’,动的手。他们伪装成沙匪,屠尽了所有人,就是为了让崔荣和他手里的证据,永远埋在黄沙之下。”
王方庆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快意的扭曲。
“但他们没算到,崔荣命大,被一个路过的商队救了。虽然断了一条腿,毁了半张脸,却活了下来。”
林琛终于开口:“一个三年前的旧案,一个所有人都以为死了的人。王公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就凭这个。”
王方庆指了指桌上的铁盒。
“这是崔荣当年托人,九死一生送回神都的东西,辗转落到了我的手里。我本想留着,作为太子日后对付武氏的杀手锏。可现在……呵呵……”
他自嘲地笑了两声。
“太子?什么太子?都没了。”
他盯着林琛,一字一顿。
“崔荣还活着。他就在神都城外,南山脚下,一座破败的兰若寺里。他不敢暴露身份,毁了容貌,剃了头发,装成一个哑巴火工头陀,在那里苟活了三年。”
林琛沉默了。
他能感觉到王方庆话语里的真实。¢6+1^看/书·网! +最·新?章_节!更-新^快_
这不是一个临时编造出来的谎言,细节太多,也太清晰。
一个能指证亲王私吞贡品,形同谋逆的人证。
一旦坐实,武三思万劫不复。
“王公想要什么?”林琛问。
王方庆抛出这个惊天秘密,绝不是为了帮他完成任务。
这是一个交易。
“我的命,不值钱了。”王方庆颓然坐倒在地,眼中的疯狂褪去,只剩下无尽的悲凉,“陛下要我死,我不得不死。”
他抬起头,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林琛。
“但我的家人……我的妻子,我的儿女,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东宫的事,梁王的事,他们一概不知。”
“我把崔荣交给你。我把武三思的命,交到你手上。”
“我只要你一句话。”
“以你左肃政台监察御史的身份,向我保证,在我死后,保我家人周全,让他们能离开神都,回乡下做个富家翁。”
林琛没有立刻回答。
他没有这个权力。
监察御史,纠察百官,却不能干涉刑部断案,更无法左右天子的意志。
他若是答应,就是一句空头许诺。
看着王方庆那双充满希冀与绝望的眼睛,林琛缓缓点了点头。
“我不能保证陛下的旨意。”
“但我林琛,可以向你承诺。只要我还在御史台一天,就会尽我所能,保你家人平安。若有任何人敢无故加害,我必上奏弹劾,追究到底。”
这不是一个官员的许诺,而是一个人的承诺。
王方庆怔怔地看着他,浑浊的眼中,滚下了两行
老泪。
这已经是这个年轻人所能给出的,最有分量的保证了。
“好……好……”
他颤抖着,从怀里摸出了一块磨损严重的半月形玉佩,递了过去。
“这是信物,你找到他,把这个给他看,他自然会跟你走。”
林琛接过玉佩,入手温润,上面还带着王方庆的体温。
他将玉佩和那个铁盒一同收入袖中。
“王公,你好自为之。”
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满室狼藉的书房,和这个半生荣华、最终却沦为弃子的老人,转身离去。
身后,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走出王府大门,夜色已经笼罩了长安城。
坊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将长街染上了一层暖黄。
可林琛只觉得浑身发冷。
他没有回御史台官署,也没有去任何他熟悉的地方。
王方庆说得对,武三思的眼睛,遍布神都。
他现在拿着足以致梁王于死地的东西,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将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他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脱下了那身显眼的青绿色官服,换上了来时穿在里面的便装。
然后,他径直去了西市的马行。
用身上仅剩的几贯钱,挑了一匹最健壮的黑马,没有马鞍,只配了最简单的嚼子和缰绳。
他翻身上马,动作利落。
三日之期,现在已经过去了半日。
他必须在武三思反应过来之前,找到崔荣,将他带回神都。
他策马,朝着南边的明德门疾驰而去。
夜里的长街,行人稀疏,马蹄敲打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声响。
城门的守卫见他单人匹马,神色匆匆,本想上前盘问。
林琛没有减速,只是从怀中掏出那块刻着“监察”二字的腰牌,高高举起。
火光下,腰牌上的字迹一闪而过。
守城门的军官脸色一变,立刻挥手,示意手下让开道路。
御史台夜出办案,谁敢阻拦?
林琛没有片刻停留,纵马穿过洞开的城门,将长安城的万家灯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官道上,一片漆黑。
只有冰冷的月光,照着前路。
他俯下身,双腿用力一夹马腹,低喝一声。
“驾!”
黑马发出一声长嘶,四蹄翻飞,朝着南山的方向,如一支离弦的箭,射入无边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