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寝殿内浓郁的香气和药气,因为林琛这句石破天惊的话,而变得稀薄。??x秒°章>?节?小ˉ-;说?网-|^ t+更~`新?最e¨快±?=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太平的呼吸,停了。
那双刚刚恢复了一点神采的凤眸,骤然睁大。
她看着眼前这张年轻、清俊,却又无比陌生的脸,脑海深处那片混沌的海洋,掀起了狂涛。
那个孩童……
那个在马蹄下瑟瑟发抖的影子……
那个让她手腕留下一生疤痕的源头……
就是他?
“你……”太平的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这太荒谬了。
也太巧合了。
巧合到让她本能地生出抗拒。
林琛没有给她太多思考和怀疑的时间。
他往前走了一步,这个距离,已经近到能看清她长睫上细微的颤动。
“公主或许不记得了。”
“那一日,金光门外,您穿的是一身杏黄色的骑装,袖口用银线绣着卷草纹。”
“您当时对我说,‘别怕,天塌不下来’。”
“然后,您从袖中取出了半块已经摔碎了的桂花糖,塞进了我的手里。”
林琛的声音平稳。
杏黄骑装……
银线卷草纹……
别怕,天塌不下来……
桂花糖……
无数破碎的画面,凌乱的声响,在她脑中轰然炸开!
她看到了一抹刺眼的杏黄色,闻到了桂花糖甜腻的香气,还有……马匹失控的嘶鸣,人群的尖叫,以及手腕被利器划开时那撕心裂肺的剧痛!
“啊——!”
太平猛地抱住自己的头,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咸\鱼_看·书_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
那疼痛来得如此迅猛,如此剧烈,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她的太阳穴里搅动。
那些她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的过去,此刻却化作了最纯粹的痛苦,要将她的神智撕裂。
“公主!”
林琛立刻上前,却又在她床前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保持着一个安全的、属于医者的距离。
“不要强行回忆!我说了,‘牵机引’封锁了您的神庭,任何试图冲破封锁的举动,都会引来毒素的反噬!”
他迅速绕到床头,伸手在太平颈后一处穴位上,用指腹不轻不重地按压下去。
一股温和的酸胀感,瞬间冲散了那股尖锐的剧痛。
太平急促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
她松开抱住头的手,浑身已被冷汗浸透,虚脱般地靠回软枕里。
她看着林琛,那双凤眸里的戒备、怀疑和抗拒,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脆弱,和全然的、毫无保留的信赖。
他说的,都是真的。
这个离奇的故事,也是真的。
这个男人,就是她记忆的钥匙。
也是她唯一的生机。
“我……我该怎么办?”她再次问出了这句话,但这一次,语气里不再是迷茫,而是彻彻底底的依赖。
“首先,您要绝对相信我。”林琛凝视着她,一字一句。
太平毫不犹豫地点头。
“其次,我们要找到解开‘牵机引’的办法。此毒的根源在您的伤口,解药,自然也要从那里着手。”林琛继续构建着他的计划,“但这需要一个绝对安全,不受任何人打扰的环境。”
“安全的地方?”太平蹙眉,“这里是我的府邸,还不够安全吗?”
“不。”林琛断然否定,“恰恰相反,这里是全天下最危险的地方。”
他环视着这间奢华至极的寝殿。
“能接触到长信宫灯,能替换其中灯油,能日复一日在您身边下手的人,就在这座府邸里。您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您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可能藏着新的阴谋。”
林琛的话,让太平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
她置身于一个遍布毒蛇猛兽的丛林,而之前,她对此一无所知。
“那……我们去哪?”
“宫里?”林琛摇了摇头,“宫里更
复杂。天后娘娘……圣上……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您现在这个状况回去,只会成为砧板上的鱼肉。”
太平的脸色愈发苍白。
她发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竟找不到一个可以信任的去处。
“林医者……”她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用近乎哀求的语气望着他,“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有。”
林琛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我们哪里都不去。”
“嗯?”太平不解。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们就留在这里。但从现在开始,这座寝殿,就是您的孤岛。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踏入,任何东西不得送入。”
“他们……会听我的吗?”太平有些不确定,她甚至不记得自己平日里是如何管理这座府邸的。
“会的,您是太平公主。只要您想,这天下,没有多少人敢违逆您的意志。”
他的话,触动了太平血脉深处某种与生俱来的东西。
她的眼神,不自觉地多了一分属于上位者的威严。
“好。”她应了下来,“就依你所言。”
就在这时,殿门外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以及侍女低低的禀报。
“公主,梁王殿下差人送了汤药来,说是太医署新拟的方子,对您的身子有好处。”
来了。
林琛与太平对视了一眼。
这是第一个考验。
“让他进来。”太平的声音,恢复了一丝清冷。
片刻后,一名穿着体面的内侍,双手捧着一个黑漆托盘,恭恭敬敬地走了进来。
托盘上,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黑色汤药,浓烈的药味瞬间弥漫开来。
“公主,请用药。”内侍垂着头,将托盘举到床前。
太平没有动。
她看向林琛。
林琛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任何表示。
选择权,在她自己手里。
太平的视线,从林琛的脸上,缓缓移到那碗散发着古怪气味的汤药上。
她想起了林琛的话。
“他们开的那些温补汤药,非但无益,反而会成为‘牵机引’的养料,让它在您的体内,扎根更深。”
内侍见公主迟迟没有反应,又躬身劝道:“公主,梁王殿下吩咐了,这药需得趁热喝下,凉了药性就散了。”
梁王……武三思。
那个男人离开时的眼神,在太平脑中一闪而过。
她缓缓抬起手。
内侍以为她要接过药碗,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神情,将托盘又往前递了递。
下一瞬。
啪!
一声清脆刺耳的巨响。
太平的手,不是去接,而是用力一挥,狠狠地扫在了托盘上。
滚烫的药汁,黑色的瓷碗,瞬间飞了出去,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摔得粉碎!
药汁四溅,碎片横飞。
那名内侍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整个人瘫软在地,瑟瑟发抖。
整个寝殿,死一般地寂静。
太平看着地上一片狼藉,又缓缓抬起眼,看向那个吓得面无人色的内侍。
“谁让你送来的?”
“拖出去,掌嘴五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