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0章 粮仓

“这是从粮囤底下发现的,”扶苏的声音压得很低,“影阁的标记。他们已经混进城了,还摸进了粮仓。”

孙健的手猛地攥紧灯笼杆,木杆被捏得“咯吱”响:“狗东西!敢动咱们的粮!”

“别冲动。”扶苏按住他的胳膊,“他们没偷粮,只留下了这个,是警告,也是挑衅。”他抬头望向粮仓里堆得像小山的谷袋,“粮是百姓的命根子,他们知道咱们最看重这个。”

孙健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那怎么办?把粮仓守得像铁桶?”

“守是要守,但更要查。”扶苏往栅栏外看了一眼,夜色里,远处的民房亮着零星灯火,“他们混进来,总得吃饭、住店,不可能凭空消失。让张婶他们留意最近新来的外乡人,尤其是绣活好的——能绣出这种曼陀罗的,绝不是粗人。”

“我明白你的意思。”孙健点头,“让李秀才把这曼陀罗画下来,贴在街口,告诉百姓,看见有人用这种花样就来报信,给赏钱。”

两人正说着,栅栏外忽然传来铃铛响,很轻,像是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又迅速躲开。孙健和扶苏对视一眼,同时吹灭灯笼,猫着腰躲到栅栏后面。

月光从云缝里钻出来,照亮栅栏外的影子——是个穿青布衫的货郎,挑着担子,正鬼鬼祟祟地往粮仓这边瞅。他的担子一头是空的,另一头盖着块布,布角露出点黑色,像是绣了什么。

“就是他。”扶苏低声道,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短刀。

孙健没说话,悄悄摸出腰间的弩箭。他练了半年弩,准头比以前强多了,扶苏说他“现在能射穿三十步外的铜钱”。

货郎显然没察觉有人,慢慢挪动脚步,伸手想去碰栅栏上的铃铛。就在他的手指快碰到铃铛时,孙健扣动了扳机。

“咻”的一声,弩箭擦着他的手背飞过,钉在他身后的老槐树上,箭尾还在颤。

货郎吓得“妈呀”一声,转身就想跑,扶苏已经翻出栅栏,一脚踹在他腿弯,货郎“扑通”跪倒在地,担子摔在地上,盖布掉下来,露出里面的针线筐,筐里的布上,赫然绣着和粮仓里一样的黑色曼陀罗。

“说!还有多少人跟你混进来了?”孙健也翻了出来,用弩指着货郎的后脑勺。

货郎抖得像筛糠,脸贴在地上,声音都变了调:“就……就我一个!我只是来看看……真的!”

扶苏捡起针线筐里的布,布上除了曼陀罗,还绣着串数字:“十三、二十七……这是什么意思?”

货郎眼神闪烁,嘴硬道:“不、不知道……是、是客人让绣的……”

孙健一脚踩在他的背上,力道不轻:“不说?那就把你扔进粮仓当‘肥料’,让你跟曼陀罗一起长。”

这话一出,货郎吓得魂都没了,哭喊着道:“我说!我说!是、是接头的日子!下个月十三、二十七,在城外破庙……”

“还有呢?”扶苏追问。

“没、没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个绣娘,被他们抓来的,说不照做就杀了我儿子……”货郎涕泪横流,胸口剧烈起伏,不像是装的。

孙健看了看扶苏,扶苏点头:“先把他关起来,派人盯着他儿子的住处,别让影阁的人灭口。”

把货郎押走后,孙健望着空荡荡的栅栏外,眉头拧得更紧:“下个月十三……比墨无常说的十五还早两天,他们是想打咱们个措手不及。”

“正好,”扶苏的眼里闪过一丝锐光,“咱们就顺着他们的日子,布个局。”他弯腰捡起那枚弩箭,箭尾还沾着点货郎的血,“这绣娘知道的不多,但至少咱们摸到了影阁的尾巴——他们擅长藏,可只要露出一点,就别想再躲。”

夜风掀起两人的衣摆,远处的打更人敲了三更,“咚——咚——咚——”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开,格外清晰。粮仓里的谷袋沉默地堆着,像一群守护城池的巨人,在月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

孙健握紧手里的弩,忽然觉得这夜色也没那么可怕了。影阁的人藏在暗处又怎样?他们有全城的百姓当眼睛,有彼此当后背,再深的黑暗,也挡不住阳安城的灯。

“走,”他对扶苏说,“去李秀才家,让他连夜画曼陀罗。明天一早,全城都得知道这朵‘鬼花’长啥样。”

灯笼重新亮起,光晕在地上晃出两个并排的影子,一个沉稳,一个刚劲,慢慢消失在夜色里。栅栏上的铃铛又被风吹响,“叮铃铃”的声音,像在唱一首守护的歌。

擅长绣鬼花曼陀罗的绣娘,一定知道什么,她是影阁的成员之一。

孙健想到这里,他急忙去找扶苏商议对策,他们影阁的人,都潜伏在暗处很难找到。现在最担心粮仓出事。

所以他的二人商议决定提前防备。

孙健踩着晨露往扶苏的住处赶,鞋底子沾着的泥在青石板上印出浅浅的脚印。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学堂的方向已经传来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李秀才教的“锄禾日当午”混着鸟鸣,把清晨的阳安城衬得格外透亮。可孙健心里的弦却绷得紧紧的——那朵黑色曼陀罗像根刺,扎在他眼皮子底下,不把它拔出来,连呼吸都觉得硌得慌。

扶苏正在院里给那株冬桃树修剪枯枝,晨光落在他握着剪刀的手上,指节分明。听见脚步声,他回头看了一眼,见孙健一脸急色,便知道是为那绣娘的事。“来了?”他把剪下的枯枝扔进竹筐,“我刚让苏小宝去查那绣娘的住处了,顺带盯着她儿子。”

“光盯着不够。”孙健蹲在桃树下,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泥土里的小石子,“影阁的人既然敢让她留标记,就肯定留了后手。万一他们觉得这绣娘没用了,杀她灭口事小,要是趁机在粮仓动手脚……”他没说下去,但眼里的担忧像泼出去的水,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