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2章 左手慈悲,右手杀伐
于是,河北官场再次迎来了一场超大地震。
陆羽在河北磁州知府衙之内。
他一人端坐此处,面前是再次赶来的布政使、总兵,还有锦衣卫的副指挥使蒋瓛以及其他没有被抓到的知府、巡抚各位大人们。
“以前我听过这么一句话,一流的在官场,二流的在商,三流的才是在这戏班子的舞台之上。”
“以前我只不过是当做笑言,有几分信以为真。”
“但却从来没有此时此刻这般信以为真。”
陆羽看着众人。
似乎这一切只是在那昨日之前,并非是在这府衙之内,而是在那议事大堂。
“当日多少巡抚,多少知府,可是情深意切,特地严明同此事无关。还有蒋大人,不是也查清楚了吗?
怎么如今还有这么多的漏网之鱼?”
蒋瓛面露浓浓的羞愧之色,“噗通”一声就磕头跪拜了下去。
陆羽对此置之不理。
玩忽职守,责任有缺,这是他蒋瓛该跪的。
陆羽看向旁边的其余几人,对他们还算是满意:“剩下来的诸位大人们能够熬到今日,想必大多数是清白的,的确没有牵涉此事,先生我很欣慰。
不过该治罪的还是要治罪,玩忽职守、责任有缺、治下不严,诸位大人们可认罪?”
陆羽又是发问。
不等他人开口,总兵带头,所有在场的官员们纷纷说道:“先生所言如何,那便如何。”
“先生今日莅临我河北磁州,为河北振兴谋利,我等官员自是欣喜,不敢有半分怨言,还请先生放心。”
“先生给了我们这又一次的机会,我们定会竭尽全力。”
听着他们的话,陆羽笑了一声:“不是不会,而是不敢。”
“所以还是有怨气的。”
陆羽起身,缓缓走在他们人群中间,“本官知晓你们,天下乌鸦一般黑,为官只为求财,所以此前铁路、火车、蒸汽轮船这些事,本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放过了,只要别影响大事,别影响大局。”
“本官都能理解。”
“寒窗苦读数十载,家族代代相传,才有了这般的出身、当下这般的官位、如今此刻的权势。
若是不肆意张狂一些,若是不随心所欲一番,怎能对得起家族之助,怎能对得起那前半生的努力?”
陆羽此刻所言,几乎说到了这些为官之人的心坎里。
可是陆羽今时今日所说的,自然不只有这些:“但有些事情该碰,有些事情不该碰,诸位大人们应该晓得的?
此次之事便就是不该碰的那一种,所以此事只能大不能小,只能重罚,不能轻罚。
谁若敢求情?
今日我这做先生的也不妨效仿陛下,诛三族、灭九族。
就算史书上从未有过,我也能下得了这个狠心。”
陆羽此刻重重一言,好似平地惊雷,再度咆哮出声,让这磁州之处的所有官员好似置身三九严寒,心透彻透彻地凉。
一股寒气更是从脚心直窜天灵盖,让他们所有人心中满是浓浓的惊惧。
“彻查。给本先生彻查。”
“查出多少算多少,大不了将这河北所有官员全都一个不留,大不了,本先生我就在这河北之处,再开一场秋闱科举。”
“就地选官、就地任命,破我洪武一朝的为官特例又如何?”
陆羽此刻也算是豁出去了,看看谁能够比得过谁。
众多官员之中,在河北之处根基不深的蒋瓛最先开口。
“是,先生。”
其他布政使、总兵、知府、巡抚,也陆陆续续地答话了。
所有人都明白了陆羽的决心。
而后,河北又是一场血流成河的官员大整顿,河北的官员人头仿佛地里面的韭菜似的,割了一茬,又长一茬。
怎么割都割不完。
不过即便如此,河北的官员一个个照样拍手叫好。
只因在陆羽的培养之下,四处的实学官员大多不会参与进去这件事,就算有也都是极少极少的一部分。
大多数的实学官员足以组成河北的官员底子,由他们上任,能够维持得住各个县城、府城乃至一省之地的秩序规矩。
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贪赃枉法该死。犯大罪者该死。”
“先生给他们的够多了,人心不足蛇吞象者更该死。像这样的人,生活体面,住着大宅子,有着娇妻美妾,家中万贯银财这些都有了,还想要继续贪。”
“他们不死谁死?”
有着实学官员和《大明日报》舆论的支持,河北的各大家族、地方豪族本就对陆羽极为敬服,没人站出来为这些官员喊冤。
于是!
陆羽哪怕杀得人头滚滚,哪怕杀得血流成河,也没有落下朱元璋那样的暴君名声。
只因此时此刻天下文人尽归陆羽一人,这笔杆子在他陆羽的手里,日后的史书也是他陆羽的徒子徒孙来写。
暴君之名不过只是玩笑之言罢了。
像这般的人杀得再多,那也都是为天下做贡献,本就该死,死得不冤。
而有人忧愁便就有人欢喜。
随着一大批官员被砍了脑袋,
由陆羽这先生亲自暂时任命,一个个也就临时接管起了各地的县令之位、知府之位、巡抚之位。
二把手变一把手,二把手若贪污,三把手继续往上;若是连三把手也贪污,那就要从
特殊情况特殊处理,陆羽能够压得住。
若是做得好了,这“临时”两个字也能够去掉。
所以,河北安然无恙。
不过陆羽的弑杀之名终究还是有了一些,好在大多都是正面名声,对他百利而无一害。
有时候让人有敬畏之心,也是一桩好事。
“什么是圣人?”
“生而知之是圣人,造福百姓是圣人,可如先生这般,左手慈悲,右手杀伐,同样也是圣人。”
“圣人的左手拿着的是这世间的公平,右手拿着的是这世间的惩治。
只因人生而为善、生而为恶,有善便有恶,善者得其所,恶者得其所,这才是真正的善恶之分,这才是圣人真正该做的事。”
“大明洪武年间,有圣人,有实学圣贤,乃是我大明之福。”
渐渐的,陆羽所做的事情以及得来的反馈也就传到了宫里。
如今早已过了农忙时节,朱元璋不用天天在地里忙活,面朝黄土背朝天,过起了正儿八经的退休老翁的田园闲散生活。
他脸上黧黑的面庞也渐渐有了几分冷白肤色,满头的白发,也被养出了不少乌黑亮丽的新发,看上去两鬓斑白,但后脑勺一大片发根处都已然变黑,想必再过上几个年头还真能够返老还童。
“凭什么?
做了同样的事。
他陆羽这混小子凭什么还是圣人,还左手公平右手惩戒?
咱当年不也惩办了一大批吗?”
“陛下跟自家置什么气,陛下如今在民间、在史书上不也是千古一帝了吗?比之汉文帝、唐太宗也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陛下难道还觉得不够?
陛下是君王,陆羽他是臣子,不一样的。”
在马皇后的劝说之下,朱元璋这才算是消了些气。
随后他看着手里面的《大明日报》,上面详细描述了关于河北磁州磁石的贪污一事。
看到上面居然牵连了这么多人,小到县城里的七品县官、八品县丞,大到巡抚大员都有。
也幸好那些布政使还有总兵率先表态,主管政务和军务的官员没有沦陷,否则的话,整个河北才是真的要迎来一场大动荡。
出事的人只会更多不会更少。
朱元璋哪怕仅仅看着《大明日报》的报道,也从字里行间琢磨出来了一些东西。
有的人看这报道只是图一乐,有的人却能在其中看出不一样的门道。
“妹子你说说,就这几个巡抚,哪来的胆子敢贪陆羽的磁石?这可是如今国朝最重大的实学项目,红头文件里的重中之重。”
“陛下的意思是,这洛阳新都里面也有人?”
马皇后和朱元璋是开国夫妻,一起从苦难中走来,所以很快就反应过来。
“是。”
朱元璋点了点头承认下来,随后摩挲着下巴,一双浑浊的老眼里放射出浓浓的杀气,“妹子你说说,会是咱哪个老兄弟?
宋国公冯胜,还是那诚意伯刘伯温?”
朱元璋猜测道。
马皇后白了他一眼:“诚意伯不是这样的人。”
言外之意,宋国公有这可能。
毕竟在这之前,不管是应天府还是洛阳新都,刘伯温一向清贫。
也就是随着实学项目开展,国库内库积攒了大批银钱,刘伯温这才偶尔出手,为他刘家积攒了些钱财。
在洛阳新都也算是中流砥柱之家。
不过要说贪污,以刘伯温的聪明才智,哪怕真做了也不可能这么糙、影响这么大,更何况就刘伯温的为人。
也做不出这种事。
“要给标儿提个醒吗?”
朱元璋问道。
马皇后摇了摇头:“陛下还是别操心了,交给小辈们。陛下能想到的,他们又岂能想不到?
就算想不到,武英殿里的一众大学士,还有陆羽——咱朱家的姑爷。
如今他负责此事,不妨就让他把这风头查到底,如此一来,下一次他所重点推进的实学项目才能够安稳推行下去。”
“总要给年轻人一些机会才是。”
朱元璋一听,的确是这么个道理,随后也就没再多言。
武英殿内,朱标也的确在探讨此事。
不用旁边的臣子提醒。
他就已然想到了其中关键。
只是一想到这件事他就头疼,只因在洛阳新都之内有嫌疑的人选实在太多了。
放眼望去,一众国公、负责实学项目的侯爵,包括朝堂上新被提拔不久的尚书侍郎,要说有嫌疑,大家都有;
要说没有嫌疑,好像又都不太像。
面前的几位大学士也是争论不休,并未一味地将责任全部推给新贵武将,奏疏之中也列出了不少怀疑人选。
可哪怕再三筛选,终究还是缺乏实际证据,一切都如无根之木。
同样的,洛阳新都内人心开始紊乱。
大明军校之内,魏国公徐达、信国公汤和、宋国公冯胜,还有傅友德这些老一辈的国公聚在一起,言语间也在商讨这件事情。
“不会是你们几个老家伙?”
魏国公徐达先开口。
他几乎是最不可能出问题的那一人,凭借魏国公的关系,实学项目早已参与了不少,哪里能看得上这点三瓜两枣?
就算真看上了,跟陆羽打个招呼,要一些磁石,那还不是自家人一两句话的事情,何必做这种多此一举的麻烦事?
徐达发问。
宋国公冯胜哼了一声,傅友德翻了个白眼,其他几位国公同样置之不理。
显然没人愿意解释。
毕竟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反倒有了嫌疑。
“既然不是哥几个,那就看看是不是家里面的臭小子。万一借着国公府的威势胡来,到时候被陆羽这小子查出来,那也不好看。”
被徐达这么一提醒,眼前的国公们一个个脸色微变。
也只有寥寥几个国公还算能沉得住气,像颖国公傅友德、信国公汤和、凉国公蓝玉。
他们家中的子弟,要么年纪尚小,要么早已能独当一面,在朝堂上也担任了职务,不会蠢到干这种事。
不过大明军校的这些国公能沉得住气。
文臣这边可就慌了,人人自危、草木皆兵。
不少文人,要么跑到武英殿大学士宋濂的府上,要么直接去诚意伯刘伯温的府邸打听消息。
甚至到最后。
有人还怀疑起了韩国公李善长。
如今李善长都不在洛阳新都,跑到了凤阳老家,可身为开国文臣之首。
他的嫌疑一琢磨,好像还挺大的。
“跟老夫有什么关系?
老夫现在都落魄到这般境界,这群人还要往老夫身上扣屎盆子,过分。太过分了。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韩国公李善长在凤阳老家听到许多文臣怀疑他的风声,瞪大了眼睛。
一时间,连怀中刚纳的第四十三房小妾那柔软的身子都顾不上了,拍着面前的黄花梨桌板,发疯一般大声怒喊。
把旁边的小丫鬟吓得直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