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1章 白痕之血
虚空无垠，黑暗无界。
林寒的身影自一片混沌的乱流中踉跄跌出，脚下再无半分实地。
那片见证了他毁灭与新生的宇宙坟场，连同那两位陨落的至高存在，都已在他身后那道惊世骇俗的剑光中，彻底归于虚无。
他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神魂深处那濒临崩溃的剧痛。
一口蕴含着青铜之“序”与漆黑之“寂”的逆血，不受控制地从他口中喷涌而出，却并未消散，而是在这片绝对的虚无中，化作两缕泾渭分明、互相湮灭的诡异烟气。
他赢了。
他以一种近乎疯狂的方式，斩断了所有的棋盘，从那两位至高存在的绝杀之局中，硬生生地，杀出了一条血路。
但代价，同样惨重。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手中那柄已经彻底蜕变的“不屈”之剑。
剑身之上，那道代表着绝对“秩序”的青铜色剑脊，与那道代表着绝对“死亡”的漆黑血槽，正散发着冰冷而危险的光芒，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它们前任主人的不甘。
这柄剑，是他唯一的战利品。
也是他，唯一的依靠。
他缓缓转过身，看向身后。
在那片本应是永恒黑暗的背景之上，一道微不可查的、仿佛是这块无垠黑幕上唯一瑕疵的白色裂痕，正静静地悬浮在那里。
那，便是他最后那一剑，留下的“杰作”。
一道斩穿了所有画室、所有棋盘，甚至在那位终极存在的“画布”之上，都留下了一道永不磨灭伤痕的……“白痕”。
然而，林寒的脸上，却没有半分喜悦。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的、充满了无尽“愤怒”与被冒犯了至高威严的恐怖意志，依旧自那道白痕的背后，遥遥地锁定着他。
他，并未真正逃脱。
他只是从一个牢笼，跳入了另一个……更大的牢笼。
“必须尽快恢复。”
林寒眼神一凝，便要盘膝而坐，尝试修复那颗刚刚重生的混沌道种。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那道静静悬浮的白色裂痕，竟毫无征兆地，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滴纯白色的、仿佛由最纯粹的“概念”本身凝聚而成的液体，自那裂痕的边缘，缓缓地，渗了出来。
那并非是能量，亦非是物质。
那是……“画布”的血。
那滴纯白色的“血液”，在脱离裂痕的瞬间，并没有消散，而是如同一滴落入清水中的墨，开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在这片虚无之中，飞快地“生长”、“构筑”！
无数道充满了“秩序”与“逻辑”的纯白色光线，自那滴血液中延伸而出，它们以一种无比精准、却又完全无法被理解的方式，互相交织、链接、组合……
仅仅数息之间，一座通体由纯白色晶体构筑而成的、充满了绝对几何美感的……诡异造物，便在那片虚无之中，悄然成型。
它没有五官，亦无肢体。
只有一个完美的、不断变幻着形状的几何核心，以及环绕在核心周围的、十二片薄如蝉翼、其上却又铭刻着无数未知符文的光之羽翼。
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不带丝毫生命气息，却又散发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目的性”。
林寒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个刚刚诞生的诡异造物，其所有的“存在”，都指向了一个唯一的目标——
修正，一切“错误”。
而他，连同他手中那柄名为“不屈”的剑，便是这片天地间，最大的“错误”！
“嗡！”
那十二片光之羽翼，在同一瞬间，齐齐一振！
没有声音，没有光束。
只有一道纯粹的、代表着“修正”与“抹除”的秩序之网，轰然罩下！
这，竟是那位终极存在，用以清理“画布”之上污渍的……自动修复程序！
面对这道足以将之前“典狱长”的审判之力都彻底覆盖的秩序之网，林寒的眼中，却没有半分畏惧。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由“画布之血”构筑而成的完美造物。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仿佛在审视一件新奇玩具般的弧度。
“你的画，我看完了。”
他轻声低语，声音沙哑，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自信。
“现在，轮到我来落笔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没有选择硬抗，亦没有试图闪避。
他竟将手中那柄已经彻底蜕变的“不屈”之剑，当做了画笔。
他将那张正在当头罩下的、由绝对秩序构筑的无形之网，当做了……画纸。
他以自身那颗刚刚重生的、蕴含着七道不屈意志的混沌道种为墨，以那柄融合了“秩序”与“死亡”的凶兵为笔，在那张秩序之网即将触碰到他的前一刹那，以一种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的玄奥轨迹，在那张“画纸”之上，重重地，画下了一笔！
一笔，充满了无尽“不屈”与“抗争”的……混沌之痕！
“破道第十式――”
林寒的声音，冰冷而宏大，仿佛在宣告一个全新纪元的诞生。
“——污痕！”
“嗤啦！”
一声轻响。
那张号称能修正一切“错误”的秩序之网，在接触到那道充满了“不屈”意志的混沌笔锋的刹那，其完美的、不容置疑的“秩序”，竟如同一张最纯净的白纸，被泼上了一滴无法被清除的……浓墨！
一股完全不讲任何道理的“混沌”之力，以那道笔锋为中心，疯狂地向着整张大网蔓延而去！
它不是在破坏，而是在“污染”！
它要将这张代表着绝对“秩序”的画纸，彻底涂抹成……它自己的颜色！
“……”
那个由纯白色晶体构筑而成的诡异造物，其完美的几何核心，第一次，出现了刹那的……计算延迟。
它那绝对理性的逻辑，无法理解眼前这一幕。
它无法理解，为何会有“污渍”，敢于反过来，污染“橡皮”！
然而，就在它迟疑的刹那，林寒的第二笔，已然落下！
这一次，他的目标，不再是那张正在被污染的秩序之网。
而是那个由“画布之血”构筑而成的……完美核心！
他将那柄剑，剑身之上，那道代表着绝对“死亡”的漆黑血槽，遥遥地，对准了它。
然后，他用一种仿佛在为一幅画，点上最致命的“睛”般的、冰冷的语调，缓缓开口。
“完美的艺术品，总是需要一点……”
他顿了顿，那双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冰冷的、仿佛在审视一件即将凋零的祭品般的漠然。
“……缺陷。”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手中的剑，动了。
他将那柄剑，轻轻地，向前一刺。
一道纯粹的、充满了无尽“死寂”与“终结”意味的漆黑剑气，自那血槽之中，一闪而逝。
那道剑气，并未击中那个完美的核心。
而是以一种诡异无比的角度，轻轻地，点在了那十二片光之羽翼，运转轨迹最为完美的那个……黄金分割点上！
“咔嚓。”
一声轻响。
那完美的、本应永恒不变的运转轨迹，在这一瞬间，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偏差。
而就是这一丝偏差，却如同一场席卷了整个精密仪器的连锁反应，轰然引爆！
那十二片光之羽翼，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协调，如同一群失控的利刃，狠狠地，撞向了彼此！
“轰隆！”
在林寒那冰冷的注视之下，那个由“画布之血”构筑而成的、本应完美无瑕的艺术品，竟在这一瞬间，陷入了一场最荒谬、也最致命的……自我毁灭！
最终，它化作了漫天飞舞的、最纯粹的白色光点，缓缓消散。
然而，林寒的脸上，却没有半分喜悦。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那道依旧在静静悬浮的……白色裂痕。
他看到，在那第一滴“血液”滴落之后，第二滴，第三滴……
更多的、纯白色的“概念之血”，正不受控制地，从那道裂痕之中，缓缓地，渗了出来。
它们，正在这片虚无之中，凝聚成更多、也更强大的……“修复程序”。
而更让他心头一沉的是。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在那片虚无的更深处，数道古老、浩瀚、充满了各种不同意味的恐怖意志，正被这股“创世”的气息，从无尽的沉睡中，缓缓惊醒。
它们的目光，正不约而同地，朝着他这个“血腥味”的源头，投了过来。
林寒缓缓地，握紧了手中那柄，名为“不屈”的剑。
他知道，自己似乎从一个“罪人”，变成了一块……更大、也更美味的……“饵”。
他看着那片正在凝聚成形的、数以百计的白色晶体，又感受着那来自未知深处的、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强的窥探。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充满了无尽战意的笑容。
他将那柄剑，剑尖斜指，遥遥地对准了那片未知的、充满了无尽可能性的全新战场。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响彻了这片即将化为修罗场的永恒黑暗。
“想吃饵的……”
“……就看你们的牙口，够不够硬了。”